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商家嫡女 作者:甜饼 文案 当职场精英穿越成商户之女 林雨浓觉得做做生意斗斗极品 外带算计人心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这位公子,商场如战场,愿赌就要服输。 ◆什么?要来咬我?谁怕谁! ◆腹黑男VS毒舌女,开战!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宅斗 种田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雨浓 ┃ 配角: ┃ 其它:经商,宅斗,穿越   ☆、穿越   林雨浓已经醒了,却懒得睁开睁,只觉得全身肌肉酸痛的可怕,特别是双腿关节处传来的感觉犹为强烈。她很久没这么疼过了,是伤势又恶化了吗?   等等,林雨浓迅速睁开双眼,对于一个因车祸导致下肢瘫痪,失去行走能力的人来说。重新感觉到自己的腿,是一种什么样的巨大的幸福。   以前无法想像,可现在,泪眼婆娑的她除了哭,似乎再也没有能准确表达她心情的行为了。   “小姐醒了,真的醒了……”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妇人走在最前头,一把握住林雨浓的手,小心擦试着她流下的眼泪。   她穿的是什么,头发为什么挽成这样。林雨浓来不及开口,又有人闯了进来。   “大嫂,商行那边有老主顾过来嚷着毁约呢,您也不管管。”   “雨浓还病着呢,受不得惊忧,外头的事,去找你二哥吧。”   “就是二哥去了,才搞砸的,您不能由着他败掉大哥的基业吧。”   喻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管,怎么管。   她一个女人,还能抛头露面不成。相公去世还不到百日,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床上躺着一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她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旁的事。   “哟,前头听婆子回话说姑奶奶上门坐客,我说怎么左等右等不见人,原来是一进门就往大嫂屋里钻,倒叫我白白砌了好茶汤。”   别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自己家里,弟媳和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一碰面,就能一直吵到饭点。   看到女儿苍白的小脸和蹙在起的眉头,喻氏一咬牙,开了口,“我一个寡居妇人,哪里有能耐管外头的事,你们自去商量,别来我这里咶噪。”   林雨浓看着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前者又是跺脚又是瞪眼,显然是满脸不甘。   后者下巴微微翘起,一脸小人得志的嚣张。走的时候还特意翻了一个白眼,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料被林雨浓瞧了个正着。   这一切都让躺在床上的林雨浓摸不着头脑,只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妇人端着一碗药,很温柔的劝她喝下去。   她不由自主的接过来,却发现自己的一双手缩小了。再环顾一圈四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管在什么地方,她又变成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她重新有了双腿,有了家人,这,就足够了。   “太太,您是有身子的人,也该保重才是。”   “我当然要保重,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必须保重……”   这是林雨浓沉沉睡去的时候,依稀听到的最后一句对话。   林雨浓拎着裙角去跟喻氏请安,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直刮的她耳膜又刺又疼。   “我说大嫂,我们家老爷为了商行的生意,累的身子都垮了,支二十两银子买支人参补补又算得了什么。”   “你大哥一走,商行的生意每况愈下,一直没有银子进帐,能省则省。等赚了银子回来,别说二十两,就是五十两的人参,我也支得出。”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是没瞧见我们家老爷的样子,腿都跑细了一圈不说,连下巴都尖了……总不能大哥走了,就指望着大家一起守寡吧。”   王氏忸了一下身子,用帕子捂着嘴说道。   “你……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喻氏气的嘴唇直哆嗦,指着王氏眼圈都瞪红了。   林雨浓快步走了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二婶娘王氏,冷冷道:“您不就是想管家吗,让我娘交给你就是,我娘需要休息,您请回吧。”   “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让人把银子给你送去。”   王氏得了准信,也不计较侄女的口气,欢喜的一甩手里的帕子,嘴都咧到天上去了。   关了门,喻氏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背,“你呀你,刚说你懂事了,又给我来这么一出,你想气死我呀。”   “娘,他们天天逼上门讨要这个那个,您不怕,小弟弟还怕呢。”   这才几天,这样的吵闹逼要,林雨浓知道的,至少都有三回了,她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喻氏的脸色本来就不好,这几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孕妇本就嗜睡,她早不来晚不来,每回都是趁喻氏刚躺下休息的时候过来,居心可见一斑。   喻氏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长叹一口气。把女儿拉到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娘要是交了管家权,就真成了瞎子和聋子,远比如今更加可怕。”   她怕吓着女儿,并不敢细说。   现在她管着家,自己吃的喝的,至少能放心。请奶娘,雇稳婆,哪一条敢让别人经手。更何况,弟媳妇的性子,她太知道了,银子抠到手上是绝不会放手的。   以后他们的衣食用度,还不知道要被她克抠成什么样子。   她并不是舍不得放权,而是不敢放。为了自己和孩子,她也要撑下去。   “娘,现在不放,以后也得放,左右只能再拖几个月,倒不如用来跟他们换个条件。”   喻氏离临盆不过四个月的功夫,她再撑,也不可能生孩子的时候还去管家。更何况,这并不是林雨浓一时兴起的信口开河。   而是这是几天以来,林雨浓根据他们目前的现状,做出的最有利的决定。   “条件?什么条件。”   喻氏看着女儿,觉得心酸极了,仅仅半年前,她还是个只会撒娇的娃娃,现在却一脸沉稳的跟她说起了交换条件。   “我们搬去乡下生活,等弟弟出生以后,我们再决定要不要搬回来。”   “不,你父亲的儿子,将来就是林家的主人,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生下他。”   喻氏摇头,虽然丈夫过世,因为没有儿子,商行不得不易主。但只要她生下儿子,商行,包括这个家,迟早还是要归还到大房的手中。   林雨浓叹了口气,知道喻氏不会轻易同意她的想法。所以她一转头去了院子里,喻氏还只当女儿生气跑回去了。没想到,她只是在院子里抱起一盆花,又重新走了进来。   “您站远一点。”   林雨浓阻止喻氏走近,直接手一松,花盆掉到地上,顿时摔了个脆响。七零八落的瓦片和泥土散落了一地,她也不嫌脏,蹲到地上扒拉着,不多时,手心就攥满了整整一把从土里找出来的褐色颗粒。   “这些是……” 作者有话要说:     ☆、交换条件   这些是什么,林雨浓特意问过给他复诊的郎中。郎中倒是识得,说是一味提神的药材。   “女儿查过家里的藏书,这东西我们庆城并没有。但在二婶娘的家乡却是常见之物,他们一般当成香料,填充进香包里,嗅之可以助人提神醒脑。只是有一类人,却不能用。因为这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小麝香。”   “啪”一声,喻氏手里的团扇掉到了地上。   这盆花是弟媳送来的,花枝上开满白色的小花,清香宜人。有身孕的人本就怕热,又容易心烦气燥,闻着花香,心情倒是可以平复许多。所以喻氏十分喜欢,常搬到屋里赏玩。   林雨浓就不信二婶娘会放任喻氏平安生下孩子,若是个男孩,岂不是要将她打回原形。她这种人若是能甘心,才是有鬼了。   她也是找了好几日,才发现这盆花草的异样。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人若有心,我们防住一回二回,能防住百回千回吗?我只知道,钱再好,也要人活着才能享用。”   林雨浓看着已经惊呆了的喻氏,显然,她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用的冲击。   “她,她竟敢……不行,我们林家容不得这等恶妇,我要去告诉你二叔,让他……”   “让二叔为了一件说不清楚是谁做的事休妻,让雨珊和雨鹏失去母亲,您觉得可能吗?”   她也不想表现的太过成熟懂事,毕竟这具身体只有八岁。   但是,她若再不挺身而出,打破喻氏的幻想,恐怕她要面临更可怕的局面。   一旦喻氏出事,她这个大房仅剩的嫡女恐怕连根草都不如。被圈养在小小的林府,几年后一抬嫁妆将她送出去,按二婶娘的性子,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可想而知。   所以喻氏不仅不能出事,还要活的好好的,平安生下孩子。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不是放过她,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让喻氏离开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最终,肚子里孩子的安全战胜了一切。   郎中如约而至,将话说的十分严重,喻氏需要静养,否则后果难以预料。看样子,郎中的话将喻氏吓坏了。   她将一直紧抓不放的管家权交到了弟媳王氏的手中,然后准备行装,要带着女儿去了她在乡下的别庄静养。   “大嫂,这帐上的银子怎么少了这么多。”   喻氏正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就听到王氏和以往一样,直接提高了嗓门就往屋里闯。   “每笔帐都记的清清楚楚,那里少了?”   喻氏自从知道她往花盆里下药的事,对她连面上情都懒得敷衍了。硬梆梆的顶了回去不说,手边的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更没有请她坐下。   “喏,就是这笔,您直接在帐上支了三百两,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娘俩去乡下别庄难道不吃不喝不拿月例,我生孩子不雇奶妈不请稳婆,你说说我要做什么。”   喻氏也不是个傻的,不趁机把后头几个月的用度先扣在手里。等王氏每个月给他们送去,恐怕要等到望穿秋水。   王氏脸色一变,讪笑道:“府里还能亏了您跟雨浓,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要每个月给您送去不是。”   “不用了,府里人手本来就不多,我一次带足了,还能给你省个跑腿的人。”   王氏脸色变的再厉害,银子已经被她扣下,断没有再交出来的道理,只得悻悻离开。   走到外头,看到自己送的花还在原地,眼珠子一转,吩咐下人,“这花大嫂喜欢,一并给带到车上去。”   这花喻氏是想丢的,却被林雨浓按下来,找了个一样的花盆重新种了下去。她的理由无法反驳,如果王氏看到花没了,再想出别的主意,他们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很快发现呢。   喻氏下乡,是林良亲自送的。虽然在林雨浓看来,这个二叔显然也是个草包,却比王氏要强了那么一丁点,至少他还知道要做做表面功夫。   乡下的别庄是喻氏的嫁妆,当时喻家买不到好的稻田,只好买下了一片坡地上的果园。林善还特意将山脚下的别庄重新修建过,夏日带了家小来这里避暑,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快到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住了,林良下了马过来说前头周家的外孙来坐客。他们的马车太多,行李更多,直接将路堵上了。只能先等等,让他们搬完行李,才能通过。   林雨浓看了一眼喻氏的脸色,苍白的厉害,虽然马车走的很慢,但她还是受不得这一路颠簸。   她掀开车帘,“二叔,就不能让他们挪一下,让我们先过去吗?”   这条路是个丁字路口,一条长长的路直通到山脚下,山上是喻氏的果园,山下也只有这一座别庄,再无其他人居住在此。   “这不好吧,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得罪人。”   林良脸色尴尬,心里暗暗埋怨侄女不懂事。周家是庆城的大户人家,家中的嫡女又嫁入了夏家,这回来的就是夏家少爷,真正精贵的人儿。若是他贸然前去,搞不好会被人记恨。   说话的功夫,林雨浓瞧了瞧前头周家的大门口,各色箱笼正被人抬下马车。夸张的是,甚至还有桌椅屏风等物,坐客的排场硬是比普通人搬家的声势还要浩大。   等下去,只怕过了饭点也搬不完。   林雨浓干脆下了马车,想和他们交涉一番。喻氏想阻止,可胃里一阵阵翻涌上来的恶心感,让她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林良还没搞清楚侄女下马车想要干什么,就看到她直接冲到了周家的大门口,看着最前头一辆最豪华的马车,对着下来的人福身一礼。   “我们是住在后头果园的林家,从城里赶了大半天的路过来,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先过去。”   “快,快让她离的远些,晦气,真真是晦气。”   妇人似乎被气的不行,立刻有人上前架住她,腾一下双腿离地,被拎的远远的。   “叫你们准备的全福人,都……”   一个“死”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她死命咬住嘴唇,压了回去。   林良此时再不想上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还没等靠近,就和林雨浓的待遇一样,被人拦住不许往前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银子去哪儿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招晦气。快快,让他们快些走。”   张牙舞爪的妇人喝斥着下头当差的人,林家的马车很快就从他们挪开的地方通过,虽然不用再等,但大家的心情都十分不爽。   那妇人明明只是个主家身边体面的婆子,去将他们喝斥的如同小儿一般。一口一个晦气,任谁听了心里也不会舒服。   到了下午,一个周家的婆子过来,说给主家请安。林雨浓请了她进来,见对方态度恭敬,于是也不失客气道。   “叔父要赶路回城,已经折返,母亲路途不适,方才睡下。不知周家有何赐教,我便在这里接着吧。”   周家婆子有些尴尬,赶紧蹲下行礼道:“我们家夫人就是派奴婢,来给林小姐赔不是的。”   周家是庆城的大户人家,比起林家自然是庞然大物,但好歹也算是邻居,以前林父在时也打过交道。   加上周家极要面子,更要名声,可不敢担个欺负孤儿寡母的恶名。很快就派人过来解释个中缘由,请他们原谅则个。   他们家的外孙身体抱恙,只因庆城气候适宜,所以过来休养。那位妇人是夏家老夫人安置在少爷身边当差的,一惯是这个作派。   因着外孙的病,周家特意请了一个全福人,过来给少爷打帘子。就是想他第一个看到的是全福人沾沾福气,没曾想却被林家钻出来打了岔,她才会那般失态。   还请林家多多担当,不要跟她计较。   收下礼物,林雨浓亲送这位婆子出门,心想从那位婆子的反应来看,怕不是抱恙这么简单,搞不好是病入膏肓。   所以看到穿着孝服的林家人,才会失控一般大喊大叫。   这么一想,又觉得对方实在可怜,肚子里的气也消了大半。换而言之,若是自己家有这么个病人,怕也不想看到穿着孝服的人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这只是一段插曲,林雨浓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她的计划中,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好长一段时间。至于商行的经营权,她根本没有看在眼里。这个时代的商行,和她生活过的现代社会的贸易公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非是低价买高价卖,赚取一点差价。拼的不是其他,是当老板的眼光和人格魅力。只有眼光好,才能拿到好货,容易销售出去。而具有人格魅力的老板,才能在竞争当中,让主顾愿意选择你而不是别人。   跟他们家一样的商行,在整个大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忙忙碌碌一日不得闲,才能攒点家业下来。   就算母亲生的是个弟弟,十八年后可以继承家业,商行在不在另说。至少一点她可以肯定,林良是绝不会把这么多年做生意赚的银子乖乖交出来的。   至于林家的宅子,不过是庆城里一间三进的宅院,绝非什么大户豪宅。在庆城也就是还算殷实的中等人家,为了这么点家底,根本不值得他们冒险留下。   林雨浓一早就想的清楚,所以才会那么坚决的要求母亲搬到乡下。   钱没了可以赚,人没了,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挽回。   前世的车祸,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只留下她一个人瘫痪在床,变成一个让自己都厌恶的废物。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和家人发生任何意外,绝不。   更何况,林家的商行只要还运转着,就不能少了他们大房的嚼用。虽然不是豪门大户,却也一样吃穿不愁,学学女红厨艺,再读读书写写字,这样的生活让她十分满意。   别庄在山脚下,外头绕着一条小河,常有几个小童挽着裤腿在河里摸鱼。再抬头,这个时节,果树已经开始挂果,甚至能闻到随风飘下来,果子的甜香味道。   这般惬意的日子,林雨浓觉得,过多久都没有问题。   可是没想到,不过几天而已,林良就慌慌张张找上门来。   “……谁也没想到,若不是正好有批好货,帐房的银子不够,也不会发现……”   林雨浓这几天在外头疯玩,听到香草说二老爷过来了,这才赶紧往家赶。刚走到屋外,就听到二叔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打算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商行的周转出了问题,他去钱庄提银子的时候才知道,林善在出事前将钱庄里的银子提取一空。   “这怎么可能……”   大着肚子的喻氏,几乎是同样的震惊。   “我们也不相信,可反反复复问清楚了,钱庄里的人说是大哥亲自提走的。要是没有这笔银子周转,商行怕是马上就要关门大吉,家里的房子恐怕也保不住了,这,这可怎么是好。”   林良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瞄大嫂,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库房呢,家里的,商行的都找过没有。”   “全部都找过了,都快把家里的地皮刨了一尺去,也没见着银子啊。”   林良哭丧着脸,商行其实就是个办公的地点,加几个管事和伙计,帐房里的银子只是平时开销用的。若有货物要进,就去钱庄提取。   他一直想找机会去提银子,没想到,好容易找到机会,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你以为在我这里?”   喻氏终于发现小叔子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了,明明就是怀疑她拿了银子。   林良还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她拿了,怎么会好生生非要从家里搬出去呢。别庄是她的陪嫁,还不是想怎么藏,就怎么藏。   喻氏深吸一口,“银子不在我这里,不管你信不信,也许是你大哥拿去贩了货物。”   林善去世是因为带着一批货物去外地,坐船的时候遇到风浪,船翻人亡,连带着满船的货物也掉入河中成了废品。   “贩货的银子并不是这一笔,大嫂还是交出来的好,今天拿不到银子,我哪儿也不去。”   林良若算是笃定这笔银子被大嫂拿走了,打定主意,不讨个说法,绝对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银子的秘密   喻氏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早知道他们夫妻俩都是无赖一般的嘴脸,却总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他们是自家人。   可现在,自家人为了一点银子,已经撕破了脸皮不要,她除了气的跺脚,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走的话,就去报官吧,就说我娘藏了我爹的银子,你不服。让官差来这里搜,看能不能搜到一大笔银子。”   林雨浓从屋外的窗台下溜了进来,指着林良嫌恶的说道。   “你这丫头好生没有礼貌,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有啊,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林雨浓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刚刚对人家娘无礼的人,还敢来指责别人的女儿,真个是好笑极了。   “你……”   林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侄女竟是这般伶牙俐齿的人儿。一时间除了拿手指着她,竟蹦不出一个字来。   “这里可不是林家,是我娘陪嫁的别庄,二叔若是也喜欢,倒不如一并告官,说我娘不仅藏了我爹的银子,还藏了自己的陪嫁。你大可让县官老爷统统判给你,好走不送,我们在家等着差役上门。”   林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怎么敢去告官,那岂不是成了庆城最大的笑料。他无赖归无赖,却要看对谁,县官老爷那儿,他可不敢。   “娘,对付无赖小人,跟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圣人也说过,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狠,我们比他更狠就对了。”   林雨浓在前世就是白手起家,不难想像一个女人奋斗出自己的事业,除了要有头脑,更要有莫大的,能够直面一切的心理素质。   她见过各色各样的人,也和各色各样的人打过交道,象林良和王氏这种,不过是最初级的,放在游戏里连只草鸡都不如。   难为就难为在,他们是亲戚。   “他终究是你二叔,凡事有娘在,你以后不要这样说话了。”   喻氏到底是正宗的古人,讲究礼法和长幼尊卑。不象林雨浓,新瓶装了老酒,心里看重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你这样,让娘觉得心酸极了。是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对。”   不然娇憨乖巧的女儿,不会一夜之间变的咄咄逼人,象只斗鸡似的张嘴就咬。   “娘,您保护好弟弟,我保护好自己,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但娘也不能让弟弟受委屈,他虽然在娘的肚子里,可他听的到,也感觉的到。”   喻氏在孕期里先是丈夫去世,后是和弟媳斗法,好容易搬出来,又遇到这种事。这个孩子依然顽强的生存着,几乎已经是个奇迹。   林雨浓轻轻摸着母亲的肚子,声音轻柔的安抚他:“弟弟,你记住,这是我的声音,姐姐的声音。有时候我说话声音很大,是为了赶跑坏人,你千万不要害怕,好吗。”   “娘,你看,弟弟听到了,他听到了……”   喻氏的肚皮上鼓出一个浅浅的包,正中林雨浓正在抚摸的掌心。怕吓到他,林雨浓压抑着音调,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是个乖孩子。”   喻氏看着女儿和肚子里孩子的互动,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林良,什么银子。她已经有了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什么都比不上他们重要。   林良一回到家,王氏就迎了上去,“她承认了没有……”   看到丈夫身后什么也没有,立刻就咬牙诅咒,“她当然不会承认,肯定把银子藏起来了,这个贱妇。我,我……”   “你还能怎么样,真敢去她的别庄搜,被她反咬一句我们欺负孤儿寡母,还要不要做人了。万一撕破了脸皮,还搜不出银子,你要怎么收拾局面。”   “那你说怎么办。”   王氏不服气的看着丈夫,总觉得他没有尽力。   “我看这事要从长计议,先打听清楚到底有多少银子,这么多银子搬来搬去,我就不信没有一点迹象。”   喻氏带走的行走虽多,但抬行李的都是家中的下人,随便一问就知道这些行李的重量,根本不可能在里头放了大量的银两。   而这期间喻氏怀着身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氏平素最喜盯着这个大嫂,绝不可能让她在眼皮下将银子偷运出去。   “要么,银子被大哥藏在家里的某个地方,要么,就是换了一家钱庄存了起来。”   林良福至心灵般一拍大腿,只有大哥可以随意搬运货物而没人敢吱声或查看。可家里全都找过了,又不是王候府邸,总共就这么大的位置,根本藏不住。   真相很有可能是,大哥换了一家钱庄。   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没跟任何人提起,是没来得及说,还是另有隐情,林良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但他有自己的笨办法,一家一家钱庄去打听。   还真叫他打听出头绪,林善的确把银子存到了另一家钱庄。但他留下的方式是印章支取,也就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带来了和钱庄里保留着的印鉴一模一样的印章,便可以提出银子。   但到底有多少银子,以及印章的样子,钱庄就无论如何不肯透露了。   林良发疯一样把大哥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只要能盖章的东西,都被他拿去试了一遍,却没有一个对得上号。   “看来,这印章的事,还是要着落在大嫂手上。”   林良已经认定,印章一定在大嫂手里。现在只剩下,这件事大嫂是知情,故意隐瞒不说,还是并不知情,但手里却握有印章这两个选项。   不管知情还是不知情,他都必须拿到印章。   “都怪你眼皮子浅,一个管家权就让他们去了别庄。现在可好,想找都没地方找去。”   找不到印章心烦意乱的林良,开始怪王氏不识大体,容不下大嫂和侄女。   王氏冷笑,“这会儿开始往我头上赖了,是谁日夜担心大嫂生下儿子来和你抢家产,担心的都睡不着觉,还让我自己看着办,现在倒来怪我。”   “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把他们弄回来再说。”   “怎么弄,你倒说说看?”   王氏叉着腰,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当然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夏行简   当然是示弱博同情,硬的来不成,就来软的。林良太了解这个大嫂,心又软手又松,并不是个多有城府的女人。   如果好好求她的话,说不定就带着侄女儿回来了。   林良认起错来十分痛快,就差跪在地上求大嫂回去了。   “您不知道,王氏她不是个管家的人,自从她接了手,样样事情出纰漏。害得商行的事也要放在一边,一个大老爷们反倒在家里打点,实在不像话。我保证您再回去,我不定不让任何人吵闹您,让您安心静养。”   喻氏无奈的苦笑,昨天才目露凶光讨要亡夫的银子,今天又要迎她回去。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他不是真心,就像女儿说过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真的回去,又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何况,女儿流露出来的意思,也是十分喜欢乡下,并不愿意回城。   回城的事说不通,林良又开始改变策略,隔三差五过来借钱。    目的无非是先从她手里抠些银子出来再说,若她没钱了,自然要去钱庄提取,到时候,她想赖也赖不掉了。   “娘,您真的不能再给他们银子了,他们守着偌大一个商行还哭穷,我们又该如何。”   知道二叔来过,林雨浓一回来就看到母亲在收拾着装银子的匣子。就知道他又来要银子了,上回是商行里周转有问题,这回不知又是找的什么借口。   林雨浓有些无言的看着喻氏,她自己也是一脸的懊恼。并不是她不知如今的处境,只是以前手面松散惯了,听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穷。   只好为自己解释,“商行发不出管事的工钱,这些人也是跟了你父亲多年的老人,总不能看着他们挨饿吧。”   身为商行的管事,连自己的工钱都赚不出来,还要他们何用。依林雨浓看来,二叔的不争气放在一边,这些管事也没有多尽责。   但这些讲给喻氏听根本不管用,经年累月的习惯,哪里是几天就能改的。左右等到没饭吃的时候,不用人说也就改了。   只能闷声问了句,“这回又是多少?”   听到喻氏报出来的数,她扳了指头一算,前前后后怕也有上百两了。母亲从家里带的三百两,如今只剩下不到二百两银子了。   至于喻氏的嫁妆,林雨浓有心打听之下,也知道了真相。父亲林善能够开起一家商行,靠的就是喻氏的嫁妆。除了这间别庄,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也就是说,如果她手面再松下去,他们搞不好只能靠山上的果子充饥了。   等着坐吃山空可不是林雨浓的习惯,自从搬到这里,便开始筹划自己的小生意。想了许多,不是条件达不到,就是成本太高,不然就是太惊世骇俗。   想来想去,还是低调为好。这里可不是崇尚自由个性的现代社会,万一弄的声势太过浩大,引起了达官贵人的觊觎,可就不妙了。   林雨浓想从自家的果园打主意,现成的东西,做成蜜饯一类,不知道销路如何。她倒是吃过这个时代的蜜饯,品相倒和前世吃的相差无几,但味道可就差远了。   几乎只有果子的原味,蜜饯蜜饯不就是要甜吗?   “对啊,现在只有红糖,却没有白糖,自然出产不了高质量的蜜饯。”   林雨浓喜欢在别庄外的小河边散步,香草跟在后头,早就习惯了小姐跟个小大人似的自言自语,小小一个人儿,好像真的在思考什么大事,模样煞是可爱。   如果将白糖生产出来,还要什么蜜饯,直接卖糖就能发大财。可是不对,如果直接卖白糖,怕是不用三天就有人找过来,这当中的利润绝不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商户之女能够吃定的。   “小姐,周家又有客人上门了,这回是钱家老太太带着孙女过来的。有上山干活的婆子路过看到,说她穿着七彩霞衣,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漂亮极了。”   小姑娘谁个不爱美呢,听到婆子的形容,香草就一直在寻思,七彩霞衣是个什么穿法。如果大老爷还在,一定早为小姐置办了最新式样的夏衣。   “你可别去看热闹,周家的人忌讳。”   林雨浓并不喜欢拘束人,但周家的热闹是一定不许下人往前凑的。人要脸树要皮,夏家那个老妈妈嫌恶他们的话,还言犹在耳。转个身就让下人去周家门口转悠,岂不是让人笑话。   “奴婢不敢,就是看您不开心,随便说说而已。”   林家小门小户,喻氏又是个宽容的,对下人没那么多的规矩,说话也随意的很。林雨浓反而喜欢这样,让她觉得自在。   “我自己转转,你回去帮青妈妈准备点心,我娘醒了就饿,我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条小河不过齐腰深,没什么危险,香草闻言脆生生答应一声,拎着裙角就往家跑。   “你有大把地方可躲,躲在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若让那恶婆子追过来惊到我娘,我可不管你姓夏还是姓上,定然天天站在你家门口寻你的晦气。”   那天发生的事,喻氏离的远,又坐在马车上犯恶心,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周家来人道歉,她又睡下了,林雨浓自然不会特意提起,这会儿,更不想引来人让喻氏伤心。   河边的草丛堆里传出窸窣作响的声音,一个华服的公子从里头钻了出来,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不,是她没见过他。而他当日坐在马车上,透过车帘的缝隙,倒是瞧了她一眼。   林雨浓歪头叹了口气,这附近全是村民,谁家也不可能让孩子穿着用金线绣了花边的袜子,除了周家的外孙夏行简,还能是谁。   也怪他藏的不严实,露出一只脚和半截袜子,让林雨浓看到,这才支走了香草。否则她若管不住嘴,被周家人知道了,又要平白添些事端。   “你快走吧,趁他们还没找过来。”   林雨浓嫌恶的看着他,好似在看一个天大的麻烦。   头一回被人这般嫌弃,夏行简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林雨浓这才发现他嘴唇发紫,脸色也苍白的可怕,一看就是有病在身。   她在前世也曾因为车祸而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除了下肢瘫痪,还有各种并发症以及药物排斥造成的身体上的伤害。   所以看到他病成这样,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之感。   “你还是快回去吧,虽说夏日炎炎,但河边终是潮气太重,你……”   “你这人当真晦气的很,我,我好的很,一点事也没有,我没病,根本没病,都是你们在胡说八道……”   林雨浓呆住了,看眼前的少年气的跺脚,却因为说了几句话,胸口就开始巨烈的起伏,鼻翼扩张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少爷,林雨浓看他是个病人,不想与之计较,快速的福了一礼,冷冷道:“那公子好好欣赏这里的美景,可不要跟人说见过我。”   不理你还不行吗,若不是看他风一吹就能倒的小身板,林雨浓暗自撇撇嘴,才不会这么容易饶了你。   “扑通”一声巨响,林雨浓一回头,这位夏家的少爷居然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趁人之危   林雨浓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想到可能会引来的麻烦,她恨不得拨腿就跑。   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见死不救这种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夏行简睁开眼时,发现那个讨厌的女孩不仅没走,还用手在他胸口摸来摸去。   看他醒过来,林雨浓松了口气,一下子歪坐到了地上。幸亏她学过一点急救的知识,也不知胸压有用没用,直接就给他折腾了一番。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供血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肝肾不好。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林雨浓倒有些这方面的常识,从他呼吸困难,嘴唇发紫上,瞧出了些许端倪。   可他不过十多岁,怎么会病的这般严重,搞不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说不定。   林雨浓在胡思乱想,夏行简也没闲着。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指着林雨浓恼怒道:“你居然趁人之危。”   啊,噗……   林雨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为了给他做胸压差点把自己累成一条狗,他不感谢就算了,还说什么来着……   什么叫趁人之危。   她怎么着了就趁人之危了,不行,今天这话必须给她说清楚。   “少爷,少爷……”   听着传来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喊声,夏行简狠狠瞪了一眼还跪坐在地的林雨浓,应了一句就朝他们的方向走了出去。   隔着一个草丛,加上林雨浓又坐在地上,过来找他的下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还以为少爷一个人在河边散步,个个吓的脸都白了。又不敢埋怨自家少爷,只能不停的说周家已经乱成了一团,有多么多么担心他。   等他们走远,林雨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甩了甩酸痛的双手,心想下回再当滥好人救你,我就跟你姓。   放下这些糟心事,她开始鼓捣起家里的红糖。真正上了手才知道什么叫知易行难,她所掌握的知识,是在一个现有的框架上提供的。   问题来了,她身处的社会,压根就没有这个框架。很多相关的基础的设备都没有,她要怎么靠一双手去搞发明创造啊。   之前还觉得这个太招摇,那个太引人注目,结果现在一看,根本就是自己想太多。   靠着土灶和锅台,她简直欲哭无泪,香草听到声音寻过来,还当小姐想吃点心,赶紧从柜子里端出一盘。   “给您留着呢小姐,还是热乎的,别伤心了,趁着热。”   怎么能不伤心,我的白糖,我的蜜饯啊!最重要的是小钱钱,好像要飞走了。   周家的人又来了,这回带的礼单之长,吓了林雨浓一跳。这手笔也太大了,不象是一般邻里之间的来往,倒像是……求人。   可自己家里能有什么值得别人求上来的,她有些搞不懂的请了周家的管事进来。   这回来的可不是什么传话的婆子,而是周家内院正经的大管事,也是跟了周家老太太大半辈子的陪房。就是周家几个晚辈,见了她都要正经喊一声李妈妈。   林雨浓当然也不例外,上前福身一礼,李妈妈很客气的侧过身子让开。   知道喻氏正在休息,大管事有些犹豫要不要改天再来,或是等喻氏醒过来再说。但林雨浓可不想周家说什么奇怪的话惊到喻氏,直接了当的让对方有话直说。   “等等,你说什么,四少爷想搬到我们家前院居住,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管事少有的脸红了一下,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大小姐的心肝宝贝四少爷,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   夏行简是周家嫡出大小姐的儿子,自从三年前患病,一直查不出病因。只知道他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来,呼吸越来越困难,而且脾气越来越大。   郎中不管用,家人病急乱投医,开始延请高僧道长为他驱邪避凶。其中有位高僧建议他到某个方位静养,很肯定的说他的病会因此不药而愈。   而这个方位大家一查看,竟是四少爷的外祖家,这么巧的事让大家对这位高僧的话又增加了几分相信。   抱着死马当活马病的心态,夏家送四少爷来到庆城的周家。至于周家大小姐,也就是夏行简的娘,因为怀孕,只好留在夏家。   可这些又跟他要搬到自己家有什么关系呢,林雨浓眨眨眼睛,还是不理解。   “因为四少爷昨天来过这里后,说是胸口不那么闷了,呼吸也畅快了些。”   所以周家怀疑高僧所说的方位,精确一点可能是指林家的别庄。   “可我们在守孝,而且,而且条件粗陋,恐怕接待不了这样的贵客。”   周家既然找上门,这些显然早有应对之辞。   守孝之人是不能去别人家坐客的,但并不妨碍家里来客人。至于条件,周家自会整理房间,摆放家具,包括建小厨房,绝对不会麻烦到林家。   甚至周家更希望能把这间别庄买下来,但打听过后,似乎他们出售的可能性不大。又怕对方觉得他们想仗势强买,而将关系弄僵,这才过来商量借住。对于他们来讲,时间胜过一切。   “我需要和母亲商量一下,明天答复你们。”   喻氏一听周家的事,一蹙眉头,和女儿一样,觉得不太方便。   “女儿也觉得回了他们最好,省得这位少爷在我们家出了什么事,还要受连累。”   想到他的不识好歹,林雨浓的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   第二天上门的又换了人,这回是周家真正的管家之人,四少爷的舅母,周家大老爷的妻子。   她也不问林家是否答应,因为从对方的脸色上,她很清楚问出来也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干脆拉了几句家常,开始说起自己这个外甥的病来。   “……半夜被活活憋醒,要站着才能喘口气,我们家老太太,心疼的掉了好几回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恨不得替他难受才好。”   “一天总有半天时候喘不过气来,憋的脸儿都青了,用什么都不香,都说这孩子脾气大,可谁记得他小时候多乖巧懂事,都是这病害的。谁受了这么多年罪,这脾气也好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病   只听得喻氏心疼不已,哪个养了孩子的,都听不得孩子受苦的事。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遭受着这般大罪,立刻心疼起来。   “住就住吧,反正是前院,又是个孩子。只要他们守着规矩,我们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让有心找理由拒绝的林雨浓实在没了办法,心道这位周家大太太可真是手段高超,这一招感同身受简直玩的炉火纯青。   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对方相谈甚欢,甚至决定了当天就派人来整理前院,明天四少爷就搬过来借住。   她也只能摇头叹气,躲到自己的房间里捶了捶床铺了事。   夏行简搬过来当天,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喻氏问安。林雨浓紧跟在喻氏身后,全身绷的紧紧的,大有你若敢胡言乱语,我就即刻就赶你出门的意思。   可没想到,他的礼仪态度几乎无可挑剔,更是几句话便哄得喻氏眉开眼笑,只说这孩子真正是个有教养的。一直到他走,还不忘唠叨女儿几句。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知道的是我养了个姑娘,不知道的还当我养了只泥猴。”   对于夏行简这么快就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林雨浓只想说,他丫就是故意的。堵气跑到河边扔了半天石头,这才气平了些。   周家的人手脚的确快,才一天功夫,小厨房都搭好了。林雨浓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林家在守孝,是不能沾荤腥的。   她赶紧让香草去前头小厨房看一眼,若是素食还好说,若有荤腥,嘿嘿,捏了捏拳头,她觉得自己终于找着机会了。   “没用的,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么点事都想不到吧。”   夏行简从她身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双手轻负身后,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雨浓才不相信真有什么,利于他养病的方位。在她看来,不过是周家大小姐有孕,怕照顾不了儿子,想托给娘家又怕婆家不愿意,想出来的花招而已。   “你会医术?”   什么……   林雨浓没想到,夏行简借住到她家,还真和她有关系。上回被“非礼”(并不)回家的夏行简,发现自己的呼吸没有那么急促了。   再想想之前发生的事,便猜测这和林家姑娘在他胸口“乱摸”有关系。   “什么乱摸,那叫胸压,胸压。”   林雨浓气的脸都绿了,可凭她怎么解释,夏行简都用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她,似乎在无声的控诉,做都做了,就别否认了。   那是急救措施,平时按压有没有用,会不会压出毛病林雨浓一概不知,自然不肯再帮他。   “你那是病,病了就要吃药,胸口怎么能乱按。当时是情况危急,清醒的时候会出什么状况我真的不知道。”   林雨浓被逼的急了,恨不得跳起来否认。   “我没病,我根本没有病……”   夏行简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这是他第二次在林雨浓面前强调自己没病了。   生病的人都说自己没病,就跟喝醉了酒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林雨浓不敢再刺激他,只能敷衍的点头。   “没有郎中能查出我患了什么病,就连御医也不行。他们为了推卸责任,就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可我明明在八岁以前,健康的要命。”   他骑马、爬树、练习弓箭、玩一切男孩子们喜欢的游戏,壮的就如同一只牛犊子。没有原因的虚弱,让他如同经历了一场最黑暗的噩梦。   最可怕的是,这个噩梦似乎没有醒来的希望。黑沉沉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一丝曙光。这期间夏家为他延请的名医,几乎达到百人之众。   他换过全部的下人,换过住的地方,换过厨房,换过所有的花草香料,只要有人想到的,他便试过。   全都没有用,他还是一点点虚弱下去,呼吸一天比一天困难,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死去,也比忍受折磨来得好。   所以,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明白这种狂喜,病情因为某个人而得到一点点改善的狂喜。就象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绝对不会放手。   不是胎中带来的体虚,而且查不出原因。林雨浓蹙了眉头,那能是什么病呢。   “少爷,田妈妈端了鲶鱼砂锅,呃……”   小厮因着草丛的关系,只影影绰绰看到自家少爷,走近了才发现,林家姑娘也在。说了半截的话,硬生生掐断了,赶紧跪下,头都不敢抬。   “不是说了在林家吃素,她还来多什么事。”   夏行简一甩袖子,都说鲶鱼补身,最对症他这样体虚之人,可他吃了这么多年,也没半点效果。   更何况,前一刻他还在嘲笑林家姑娘的小心眼,下一刻就让人抓住了痛脚,自然是恼羞成怒。   小厮战战兢兢道:“田妈妈是让小的请您回周家,享,享用……”   总算,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夏行简暗自松了口气,不耐烦的摆摆手,“回吧,说我好的很,不吃也死不了。”   小厮被吓的连滚带爬的回去报信,林雨浓心情却好了些,看在他还算守规矩的份上,就暂时让他在家里借住吧。   不多时,又有小厮过来请他回去,这回是药煎好了。   林雨浓是和他一道走的,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苦药渣子味。别说喝了,光闻闻林雨浓就觉得自己快要憋过气去,再看他面色如常,想来早就习惯了。   想露出的怜悯之色被她快速收了回去,她已经有些明白这个少年的心思,他不喜欢或者说讨厌别人同情他。更讨厌别人流露出你有病你快要死了,我要让着你一点的表情。   香草见小姐回来,赶紧上前小声道:“二太太来了,和我们太太吵起来了,我正要去寻小姐……”   什么……林雨浓顿时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拎起裙角就往喻氏的屋里跑去。   “少爷,您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傻了   王氏的声音如同以往一样尖刻,真不知道怎么练就的,只要一开口,就能让人从心理到生理产生极度的厌恶感。   “……我还不够好好说话吗?若不是还敬着你是大嫂,更难听的话都有。”   为了银子,王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丈夫示弱博同情有什么用,苦求几回也只捞到百来两。大哥从钱庄里提走的,至少有几千两银子。   她的儿子才是林家的长子,明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要争一争。   “大嫂莫要再说自己不知情,以后雨浓的亲事也要她二叔作主的。”   知道喻氏心疼孩子,便直接拿林雨浓的亲事来做威胁了。   气的刚刚跑进来的林雨浓头冒青烟,张嘴就对着王氏道:“你先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庄里的银子是我爹辛苦赚回来的,我娘和我都没追究银子上哪儿去了,你凭什么?你是我爹什么人,你还要脸不要脸。”   其实这里头是有一段公案的,林家人口少,对下人管束也不算严苛,这种事根本瞒不住人。   王氏的父亲其实看中的女婿人选是林善,但林善对这位屠夫家的女儿敬谢不敏,这才便宜了林良。也因为这件事,王氏一直耿耿于怀。   林雨浓一上来就扔了枚炸弹,直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半天回不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喻氏赶紧拦住女儿,“闭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给我下去。”   王氏错愕的看着侄女,这番话把她给堵在这儿,完全接不下去,气的白眼直翻。   夏行简听了一句,就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甚至还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极轻极轻的淡笑。她这张嘴,可真正是得理不饶人呐。   跟这样的人撕破脸,林雨浓一点压力也没有。将二婶娘赶出去,她眉头一挑,看了一圈院里的下人。   “我怎么记得,我昨天才说过,二房再来人,要先报了我知道才许放进来。原来,我在这个家里说话,竟是没什么作用吗?”   一个婆子笑着上前打圆场,“小姐不知,这二太太一来就扯着嗓门往里冲,我们实在是不知怎么拦。”   林雨浓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别庄的所有人都摸过一遍底子,大多是跟着喻氏陪嫁过来的老人,也有后来买的,不过五六个人罢了。这些人,稍显蠢笨是有的,但对喻氏的忠心都没有问题。   只有一个人,情况特殊一点,是从城里的林家被发落过来的。当时林善还在,将家里犯了错的婆子打发到妻子的别庄里,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问题却来了,在城里享过福的,谁愿意在乡下呆着遭罪呢。既然心不在这儿,留着人又有什么用,干脆把她送回了林家。让她好好伺候二房,去博自己的前程。   剩下的人,也该紧一紧了,不然连门户都守不住,算个怎么回事。   喻氏很累,夏天的炎热已经消耗光她所有的力气,见女儿打理的井井有条,干脆将别庄交给她去管。自己乐的轻松,每天睡到自然醒,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回去的婆子就是现成的耳报神,当他们听到夏家四少爷借住到了别庄,几乎都快疯了。   特别是王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喃喃自语。   “我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母女都是一个德性,当娘的没了指望就开始指望女儿,如果攀上了夏家,真正就是土鸡变凤凰。不行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绝对不能。”   王氏一想到林雨浓有可能嫁入夏家做少奶奶,这心就跟刀割了一般,血淋淋的痛啊。   林良多少比她理智一点,别说夏家,就是周家也不可能看得上林家的女儿。这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不可能的事。   王氏一撇嘴,“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打小的情份呢,可不一般。”   林雨浓可不知道二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接过别庄的帐本,就开始重新整肃。说的严重,其实别庄也没多少人,重要的是分配好各人的职责,然后让他们各司其责。   不至于出了什么事,互相推诿,连个负责的人都找不到。至于山上的果园,都是请的附近的农人来干活,他们自有住的地方。   和二房所猜想的正好相反,林雨浓一点也不想和这位少爷有什么瓜葛。可偏偏人家又找上门来,指着冒着浓烟的厨房目瞪口呆。   “你这是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把房子烧了呢,搞了半天在这里烧木头玩,夏行简不解。   林雨浓苦笑,厨房里薰着的是她找来的木料。要制白糖就需要活性炭,用来去除杂质和改变颜色。不像前世,活性炭而已,随便就可以买到又便宜又好用的,这个世界想要活性炭,就得自己烧。   最简单的就是由木头煅烧而成,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浓烟。如果仅仅是这样也罢了,她开始怀疑,这样烧制而成的木炭会不会有毒性。   可这些话都不能对别人说,只能敷衍说是自己弄着玩呢。   费了大力气烧出来的木炭总要试试再说,买来红糖大锅一炖,放进木炭吸附提纯。最后得到的白糖,虽然纯度不如前世工厂里出的,但也着实不差了。   从河里捞了几条鱼,喂在盆里,林雨浓撒了些白糖进去,结果仅仅半天,这些原本活蹦乱跳的鱼都死了。   她的心凉了半截,木炭果然有毒。替代品是什么,她抓破了头也没想出来。   “你到底在鼓捣什么?”   夏行简忍不住了,见她又单独跑到河边,也跟了出来。又是烧木头烧得冒浓烟,又是喂鱼,然后死鱼,这丫头明显有事瞒着大家。   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人也太爱管闲事了吧。   不耐烦道:“想法子赚钱呢,商行眼看是要倒闭的,到时候我娘我弟弟要拿什么养。”   居然为了银子烦恼,夏行简简直气乐了,指了指自己,“你放着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赚,居然想去烧木炭赚钱,你脑子长着是为了显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抓暗鬼   居然被一个小屁孩鄙视了,然而她还反驳不了。对啊,她怎么压根没想到,明明身边就是个富矿啊。   问题是,他的钱也不好赚呀。自己真的不懂医术,要是有个万一,不用等夏家,周家就能把他们剥皮拆骨外带挫骨扬灰,利益虽大可风险也一样大的惊人。   “住在你们家,我感觉好多了,所以……”   所以如果不是他心理作用,就是他根本不是得病,而是人祸。   看到林雨浓眉头挑起,瞪大了眼睛,夏行简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他现在谁都不敢信,在母亲那样严厉的筛选挑剔下,还能隐藏在他身边的,会是什么人,他几乎都不敢想像。   “我会想个办法让他们把药放到你们的厨房去煎,你帮我换掉。”   说着掏出一张药方和一百两银票,“你帮我抓药。”   他不信任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敢让任何人去帮他抓药。想来想去,倒是这个林雨浓与他们家素无瓜葛,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正愁没什么可以打动她的,一听她发愁赚银子养家,简直都快乐死了。别的不敢说,银子他还真不缺。   “如果真能帮我找出原因,必有重谢。”   看出林雨浓的犹豫,他重重加上一句。   抓药倒是好办,随便找个理由进城买点东西,就可以替他把药抓回来。换药更好办,喻氏也要吃些补药,她这个当女儿的为了表示孝心,亲自煎药也说得过去。   除了她,别人根本不清楚原来喻氏的药包里,有几样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件事做的极为隐密,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四少爷的药早被人换掉了。看着他天天喝下去的,其实全是最普通不过的温补方子。   “你之前的药方我问过几个郎中,都说从方子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药效有些凶猛,若不是实在病的严重,最好调的温和些。药渣也送去验过了,和方子上的一致,没有掺东西。”   这些和以前打听到的并无二致,他倒没什么失望的,如果真这么容易找到原因,他也不会一病就是三四年。   但他的身体慢慢在好转却是事实,多年的病痛折腾,让他变的极为敏感。身体好一分和坏一分,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   “小姐,四少爷屋里的人送来的,是一筐核桃。”   夏行简自从住进林家,隔三差五送些东西过来,开始林雨浓还推托,后来发现实在推托不掉,也慢慢习惯了这位少爷的出手大方。   “核桃,敲几个给我娘送去,这东西好,养脑子。”   庆城不产核桃,在这个运输困难的时代,想吃到远处的东西可不容易,就算有价格也高的惊人。若不是托了四少爷的福,他们也吃不上这东西。   除了喻氏,当然少不了林雨浓的,香草端了一碟子核桃仁进来。她伸出手摸了一块塞到嘴里,结果咯了牙,吐出一小块核桃壳。   “糟糕,都是奴婢粗心,请小姐责罚。”   香草等了半天,却发现小姐呆呆的看着手指尖上的那一点核桃壳发呆,只见她忽然跳了起来大叫,“就是你,找到了找到了,就是你。”   只把香草吓的快傻掉了,跪到地上半天不敢起身。还是林雨浓兴奋劲过了,才发现她还跪着呢,赶紧让她起来。   香草的无心之失,解开了她的一个大难题,自然不会怪她。   核桃壳可以用来制作活性炭,而且没有毒害。让她一度停滞的计划又看到了曙光,怎么能不兴奋。   赶紧吩咐香草,让她把所有的核桃壳全部留下来,好好存放一点也不能少,她日后有用。   四少爷隔个二天便要回去周家一趟,毕竟身子较弱,总在林家吃素周家老太太也不放心。   “先喝碗汤。”   煮的稠白鲜美的鱼汤,知道又是鲶鱼,夏行简认命的一口喝下去,权当是喝药了。   “快,厨子今天才卤出来的牛肉,切成薄片,试试看。”   “这是八珍丸子,用……”   只恨不得满桌菜肴,都让他吃下去才好。   林雨浓正兴冲冲拿了一包核桃壳试着在灶台里烧制,烧到一半听到香草在外头喊,“小姐,隔壁四少爷的小厮说有急事找您。”   不是说去周家吃饭,怎么这么快回来。   林雨浓只好吩咐香草帮她守着灶台的火,跟着小厮去了前院。夏行简又发病了,呼吸急促,脸上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煞是吓人。   二话不说,赶紧一巴掌把他推到床上躺平了,双手在他胸口按压,帮他的心脏恢复供血功能。随着他的呼吸掌握着按压的节奏,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平缓了一些,脸上的青紫也逐渐褪去。   “你今天吃了什么?”   林雨学不由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这个下毒的人,已经潜伏到了周家,是谁能有这般神通。   夏行简一脸阴沉,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唇色,再加上帷帐落下的阴影落到他的脸上,象只游走在阴阳边缘的厉鬼。   “烧菜的地方,是外祖母的小厨房,掌厨的人是我外祖母的陪房,跟了她三十年了。而且,所有的菜大家都吃过了。”   靠在床头的夏行简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说完这句话。   “先喝了鲶鱼汤,然后是八珍丸子,还有牛肉和鸡丝茄子……”   听着这一长串的菜名,林雨浓暗自斜了他一眼。果真是富贵人家,牛肉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和她前世随便吃的可不是一码事。   这个时代猪肉为贱,牛羊肉为贵,犹其是牛肉,说是昂贵都不过份。   “等等,你最开始喝的是什么汤来着……”   林雨浓把心思从牛肉上收回来,忽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头一棒   “鲶鱼汤怎么了?”   夏行简歪了歪脑袋,蹙起眉头,这汤大家都喝了,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呢。   不是鲶鱼汤本身有问题,而是鲶鱼和牛肉一起同吃有问题。时间一长,会损害人体的肝□□,所以他才会唇色发青,这是典型肝脏受损的面相。   又因为肝肾受损,导致造血功能变差,所有的器官都有一个连带效应,慢慢的供血也导致了心脏的问题。   听到食物相克夏行简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一脸震惊,什么都想过了算过了,可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也不奇怪为什么没人知道,食物相克也不是说完全不能一起吃,而是不能长期这么吃。这个时代能吃上牛肉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说天天牛肉加鲶鱼的搭配。   林雨浓虽然没有学过医,但毕竟躺在医院大半年,多少知道一点点药理的皮毛。推测道:“食物相克虽然有害,但能害到这个地步,恐怕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我猜是先用食物相克引起你身体的不适,家中一紧张肯定会延医问药。”   查不出病因,只有病情呈现的状况,郎中为了改善自然会按自己的理解留下药方。不管什么药,对肝脏都会有一定的负担。   更何况,夏行简发病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身体正在发育,更容易受到损害。   于是,食物加药物,随着时间慢慢侵蚀他的身体,一点点的掏空让他虚弱下去,却完全查不到原因。   就算某一天他死了,也是死在因病引起的呼吸困难上,隐藏在暗处的那个黑影,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甚至可以说,连是谁恐怕都没有头绪。   这人当真是厉害,林雨浓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神游天外,不知道想到什么,双拳紧握,面露狰狞之色。   这个时候还是安静的走开吧,别人家的家事,少插手为妙。反正厘清了情况,他只要规避这几样东西,身体自然会慢慢好转。   核桃壳果然好用,首先体积小,烧制的时候不会冒出骇人的浓烟。而且没有毒性,用来沉淀加工白糖最好不过。   “听说你最近天天泡在厨房里,到底在鼓捣什么呢,红糖都被你糟蹋没了。”   “哦,是给四少爷弄的偏方,他不让我告诉别人。”   林雨浓总不能照实说吧,没法解释的清楚,干脆推到夏行简身上,喻氏果然没有再问下去。   但还是有些奇怪她的态度,“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借住到我们家吗?怎么现在还帮他弄什么偏方,他是夏家嫡出的少爷,迟早是要回去的。”   她怕女儿和对方相处的太好而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可是想想女儿才八岁,应该想不到这么多,于是将话说的十分委婉。   夏行简还没有回去,却有人先来了。王氏带着自己的女儿林雨珊,仅比林雨浓小半岁的林家二姑娘上了门。   这回没人敢放他们进去,而是先通知了林雨浓。   “二婶娘怎么又来了,这回找着证据了?”   王氏脸上堆满了笑,“唉哟我的大小姐大侄女,自家人说说笑笑不就过去了吗,你还记仇呢。留你们母女俩在这儿,我们总归是不放心,这不,让雨珊过来陪陪你。你们两姐妹,也能有个伴不是。”   谁要她作伴,林雨浓对这个堂妹十分陌生,但从香草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得知,这小姐俩以前就相处不好。   至于现在,就更不可能好好相处了,在她八岁的身体里,住的可是个快奔三的怪阿姨。   喻氏听到动静出来,嗔了女儿一眼,开口道:“既然这样就留下来吧,左右也近,什么时候想家了,再回去就是。”   她跟这个弟媳打了十来年交道,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不管软硬,她不达成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再说了,一个孩子而已,还不至于能给他们带来什么难题。   林雨浓让人给她安置到客房就不再理她,希望她能自觉喊出想家的话,她保准第一时间送她回去。   可惜人家自己有腿,你不理她,她也一样可以闯祸。   林雨珊的尖叫声和她娘一样又刺耳又呱噪,被两个下人带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挣扎着,不断用脚去踢扶着她胳膊的两个婆子。   “二姑娘恐怕是迷路了,我们少爷吩咐把二姑娘给送回来。”   “我才没有迷路,你们少胡说八道,这里是我家,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不用你们管。”   林雨珊振振有词,她不过是好奇娘说的富贵的没有边的夏家,跑过去看一眼这位夏家少爷而已。结果人没见到,反而被两个婆子直接给架了回来。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气的哇哇大叫。   “多谢两位妈妈,劳烦你们了,她第一天过来坐客,还不知道前院已经被我们借出去的事。我保证,不会再让她去打扰四少爷休息。”   两个婆子一走,林雨浓便不耐烦的看着她,“你来便来,少给我们添堵。听清楚,这里不是你家,这里是我娘的陪嫁庄子。不管你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给我记住,少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她才没功夫跟她装什么姐妹情深,反正她是不会再回林家了,更不会和这样摆不上台面的二叔一家纠缠。   林雨珊不过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尖叫道:“你少教训我,你爹已经死了,没人能给你撑腰。少做梦去当有钱人家的少奶奶,我要让我爹把你卖给张大户去当小妾……”   “啪。”   林雨浓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扇的山响,让一边呆着不敢出声的香草光听听就觉得肉痛。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太太,太太昏倒了……”   香草一抬头,正好看到一脸苍白的喻氏扶在门框边,身子却慢慢往下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危险   “娘,娘……”   林雨浓心头巨震,狂吼道:“去请郎中,快……”   喻氏被几个婆子扶起来,林雨浓看她一脸苍白,还有不停在颤抖的双手,紧紧上前握住。   “娘,你听我说,千万不要激动,平心静气,跟我一样,深呼吸,呼,吸,对,就是这样……”   喻氏被扶到床上躺下,林雨浓紧张的看着她。   “血,有血,太太流血了。”   一直在喻氏身边伺候的青叶捂着嘴,惊恐的看着喻氏身下浸染出来的鲜血,吓的几乎快要傻掉了。   林雨浓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仿佛被人用拳头攥住似的喘不过气来。心底有一个声音疯狂的喊着不可以,她不可以出事。   但床铺上的血越来越多,触目惊心到可怕。林雨浓的心终究是沉了下去,瘫软跪坐到喻氏的床边,想哭又不敢哭,嗓子堵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姐,是周家,周家的郎中来了。”   香草负责将林雨珊送回她自己的屋子,才出来,就遇到四少爷的小厮带了郎中过来。原来,因为夏行简的病,周家特意请了一个郎中在家中,就是防着他有什么意外。   在前院听到里头的动静不对,马上就派人将这个郎中招来了林家给喻氏瞧病。   能被周家请到家里的郎中,倒真是不同凡响,几根银针下去,喻氏的血眼见止住了。又开了药方,让身边的药童去周家取药,这个时候去城里抓药,显然是来不及了。而周家又常备着,正好用来救急。   一碗药急煎出来赶紧给喻氏喝下,眼见她呼吸平稳,手心也渐渐有了温度,林雨浓才稍稍心安了些。焦急的跟着郎中出来,还不知道喻氏到底保没保住孩子。   郎中环顾一下左右,知道这家人在守孝,父亲必然是不在了,但是除了躺在床上的,这个家里就没有一个大人了吗?   “您就直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家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林雨浓一看郎中四处张望,就知道他的意思,赶紧出声。   喻氏这会儿虽然止住了血,脉象也稍平稳了些。但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三天,才能确保胎儿没事。   就算这次没事,以后也要格外注意,千万不能受任何的刺激,否则下回再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救回来。   千恩万谢的送走郎中,林雨浓又去向夏行简道谢,若不是他及时伸出援手,喻氏现在肯定已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夏行简淡淡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林雨浓总觉得他的身体虽然在一天天变好,但眼里的阴霾却在一天天的加深。   小小年纪却这般心事重重,她有心劝几句,又被人追进来告之,林雨珊在大门口嚷着要回去。   回去,哼,放你回去通风报信,然后带着全家人来闹事,让喻氏不得安宁吗。有我在,你就作梦去吧。   脸色一沉,还没说话,夏行简已经摆了摆手,“快去吧,我也准备收拾东西搬回去了,明天让人把银票给你送来。”   “不,我不要银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林雨浓匆匆丢下这句话,就赶去了大门口。对着她和伺候她的丫鬟直接扬起了手,林雨珊吓的尖叫一声,捂住脸往丫鬟身后躲去。   “把他们拖回去,敢喊敢叫就找块抹布堵上嘴,反正这地方野着呢,随便挖个坑一埋,他爹娘一百年都找不着尸体。”   林雨浓对自己家的婆子说的话,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林雨珊更是吓的发抖,还以为堂姐真要杀了她。别说喊叫,竟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你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闹事。”   林雨浓欺负完熊孩子,有些不爽的暗骂自己,什么时候竟落到这个地步,要靠跟一个熊孩子较劲来抖威风。   但在喻氏没有下床之前,她肯定不会放堂妹回去。   派人去城里请的郎中也来了,又给喻氏诊了回脉,看了前头郎中留下的药方,只称没有可添可减的,照此抓药就是。   药劲上来,喻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感觉脸上痒痒的,好似有个什么毛乎乎的东西靠在自己身边。   她用手一摸,林雨浓立刻就醒了,她抬起头揉揉自己的眼睛,“娘,你醒了,饿不饿,灶上热着粥。”   “娘真没想到……”   喻氏知道二弟一家贪财爱财,在她这儿软硬兼施就是为了银子。可女儿是他大哥目前唯一的孩子,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林雨珊才多大,怎么会知道谁是王大户张大户的,又懂什么小妾不小妾的,一定是家里有人说过这些话,才会记得。   她还没死呢,就开始算计自己的女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女儿还这么小,她以后该怎么办。   以前怎么闹,她都觉得是一家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拿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真没拿他们当一家人看。   “你放心,娘不会有事的,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有事。我还要看着我们雨浓长大,还有你弟弟,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没想到林雨珊这么一闹,危险归危险却让喻氏想明白了。林雨浓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摸着她掉下来的眼泪。   “娘,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就我们还有弟弟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   喻氏这回答应的很坚决,让她很是松了口气。   “可是……”   喻氏又有些犹豫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不回去,他们要靠什么生活。她手上只剩下二百两,坚持到她生产应该问题不大。但那以后呢,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要养。只靠这个果园,她苦笑一声,可真是让人为难。   “娘,等弟弟生下来,我们分家好不好。”   林雨浓打听过了,虽然林氏兄弟没有分家一直生活在一起,但现在林善已经过世了。如果大房没有儿子,而二房又继承了家业,是有义务赡养他们的。但如果大房有儿子,完全可以将家业分开。   “他们恐怕不肯……”   要是早几个月,林良恐怕巴不得甩掉这个包袱。如如今,他们觉得自己手上有亡夫留下的银子,怎么会同意分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母女失和   “会有办法的,不过,现在您最重要的是休息……”   她不想这个时候让喻氏去思虑太多,目前除了她的身体,其他都是小事。   “你就要这个?”   夏行简有些意外的看了林雨浓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他和周家的大太太一起过来,是向喻氏道谢并道别的,准备搬回周家去了。林雨浓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趁机落后两步,单独跟他说了一句话,提了自己的要求。   周太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正准备提醒家中老太太正盼着呢,有什么话还是等下回再说的好。   结果周家一个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太太,四少爷,快……有要紧事,老太太请你们赶紧回去。”   两家相隔不过一条路,明知道他们马上要回,还要派人来报信,看样子,一定是急事。而且很有可能,是不太好的事,不然不会这般失态。   林雨浓看着他们的背影暗自摇头,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没想到夏行简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了江南夏家,同行的还有夏行简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并带上了唯一一个没有出嫁的姨母。   什么事需要一对五十多的老夫妻,带着没出嫁的女儿一起去女婿家呢。如果是护送夏行简,这根本说不通。   她没有渠道可以打听这些事,更没有必要打听。   好在喻氏的身体渐渐好转,看她能下床活动了。林雨浓才叫人把林雨珊连人带行李,一起打包送回了林家。   回到林家的林雨珊哭的快要断气了,说堂姐打她,还要杀了她,是她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也不想想外头的驴车是谁的,没有林雨浓的吩咐怎么可能送她回来。   王氏气的肺都要炸了,林良还不信,叫来了丫鬟一问,知道女儿真的被侄女扇了一巴掌,也气的跳脚。   夫妻俩第二天双双杀到别庄,要找喻氏算帐,这一回,林良带了仆从,打的主意是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把他们母女俩强行带回去。   远远看到马车,就有下人过来报了信。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家,来人必是找他们无疑。   林雨浓先是吩咐青叶守好喻氏,想了想干脆让青叶从屋里锁上门。没有她的话,不许打开。一切有她在呢,她不敢再让喻氏面对他们。   林良一来就想上前揪侄女儿的耳朵,被一个婆子拦住。顺势推了他一把,瘦弱的林良“唉哟”一声差点跌倒,越发生气了。   “还真是反了天了,连下人都这么嚣张,还敢对主人家动手,你们都不想活了。”   “当叔叔的可以对侄女动手,我的下人怎么就不能护主了。”   “我今天不跟你说这些,就不该让你们搬出来,好生生的姑娘家养成个泼皮无赖。今天你们必须跟我回去,好好接受管教,改改你这一身臭毛病。”   “我爹已经不在了,我们两家早该分家单过,我自有母亲管教,用不着你们操心。还是管一管乱往人家少爷屋里闯的,你们的女儿吧。”   林雨浓鄙视的看了二叔一眼,她对这个人没有丝毫的敬意,加上没有外人在,没有必要对他客气。   “分家,好啊,那就把印章交出来。”   王氏一听分家,立刻拨高了声音。想拿了印章就把他们甩开,没那么容易。   “印章?什么印章?”   林雨浓完全不明白,不是银子吗,怎么又扯到印章上了。   王氏被林良瞪了一眼,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过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干脆说道:“你爹将银子存进另一间钱庄,只有拿印章才能取出来,你敢说印章不在你们手上。”   印章还真不在他们手上,林雨浓摇头,但她知道自己否认他们也不会相信。   “我娘已经写了信给族长,让他主持分家。不妨让族长查查,不管是银子还是印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你们居然……”   居然通知族长,林良深恨自己没有抓紧时间,让他们钻了空子。族长一来,他哪里还能说得上话。   林良走的有些失魂落魄,对于族长他是又敬又怕,哪里还敢硬绑了他们母女回去。王氏骂骂咧咧,可是想想族长那张严肃的能滴下冰的脸,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喻氏压根没有写信回去,此刻正气咻咻的盯着林雨浓。   “你胆子大了,竟敢自作主张,连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娘,我真想不明白,二叔明明那么怕族长,大家又都说他是个好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求助。”   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找族长才是解决之道,难道错了吗。林雨浓不懂,这些是她花了好大力气打听出来的,结果喻氏居然不认同。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气氛越来越紧张。   “小姐,厨房里热着粥,您去给太太端过来好吗?”   青叶开了口,支走了林雨浓。   不一会儿,又找了借口赶去厨房,看到小姐指挥着香草切了几根小葱,又倒了几滴香油到粥里。   “娘胃口不好,滴点香油,也许能进的香些。”   “小姐这么心疼太太,太太知道一定高兴坏了。”   看到青叶,林雨浓嘟起小嘴,让香草把粥趁热端去给喻氏。自己往窗台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又有什么用,她都不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   这姿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青叶先上前将她身子板正,才开口道:“太太并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只是以前和族长有些不愉快,所以拉不下脸面罢了。”   不愉快,还有这种事,林雨浓还真不知道。   林善去世的时候,林雨浓还没有穿过来,自然不知道当时喻氏对族里来人有多冷淡的事。   “一说起来都过去好多年了,但大家心里恐怕都有疙瘩,事情和族长的外甥女有关……”   听青叶缓缓道来,林雨浓的嘴慢慢张成了O状,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桃色绯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炸弹   绯闻倒真不是,反倒是个惨烈的故事。   青叶不敢细说,只说这位女子和林善是青梅竹马,林善也曾去她家提过亲,却被对方父母拒绝。嫌他们兄弟父母早亡,靠着族里才有口饭吃,女儿嫁过去纯粹是受苦。   林善一气之下带着弟弟林良出门打拼,从行脚小贩做到开了自己的商行,也有了如花美眷喻氏。可谓是衣锦还乡,扬眉吐气。   而那位女子却在嫁人几年后,丈夫和孩子都相继离世。婆家还要污蔑她克夫克子,差点烧死她。娘家好不容易把她接回来,精神却完全垮掉了。   林家族长看她可怜,就想作主让她嫁给林善为妾,想着林善人品可信,总能让她有个依靠。就连林善自己也意动了,可事情到了喻氏这儿就卡了壳。   她坚决不同意。   林善于是婉拒了族长的请求,本来事情到这儿就算完了。族长虽然会有些难堪,但也不是不能化解。   结果是这个女人自杀了。   “族长的妻子很心疼这个外甥女,觉得都是你娘的错。”   有了这件事,两边的关系彻底淡了下来。   林雨浓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里头居然还有这种事。   “但这根本不是我娘的错。”   林雨浓摇头,是族长太过自私,只想着让自己的外甥女好过,却不想想,喻氏心里会怎么想。   可问题是,对方出了人命。于是不是你的错,也成了你的错。你还辩解不得。想要开口辩解,一顶冷酷无情的帽子立马就会给你扣下来。   所以这个时候,让喻氏拉下脸来去求他们,自然不情愿。   林雨浓的日子不好过,可没有想到周家也传出了更坏的消息。夏行简的母亲难产过世,一尸两命。   “这怎么可能……”   林雨浓下意识的觉得浑身发冷,生过一个孩子的母亲,夏家这样富贵的人家,什么样的郎中和稳婆请不来,居然还落得一尸二命的下场。   藏在后头的人不管是谁,这份狠辣和厉害,都让人不寒而栗。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可怕,真不知夏行简要如何承受。   “周家带去的七小姐,给夏三老爷做了填房。”   又是一个炸弹,丝毫不亚于上一个。林雨浓看到其他人一副理所当然,忍不住插嘴问道:“七小姐才十几岁,那位三老爷年纪不小了吧。”   “刚过三十,正是年轻力壮呢。周家可真是会盘算,这样一来,外孙有了自家人照顾,又不怕和夏家疏远了关系。”   青叶应声答了一句,眼睛看向的却是喻氏。   “正是,周家的大老爷才名不显,往日也没听说有多能干,却年年优评,这中间夏家的银子没少起作用。”   喻氏笑笑点头,往日林善经常在外行商,消息灵通,夫妻俩人感情又好,她也听丈夫提起过关于周夏两家联姻之事。   得了,根本没人在乎周家七小姐的命运,似乎还觉得她占了便宜。林雨浓摇摇头,她极度厌恶反感这种为了家族而理所当然的牺牲。   为什么男人的荣华富贵,前程抱负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而要靠女人的牺牲。还要说出一大堆的理由,让女人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为家族里的男人们去铺路。   只有喻氏看到了女儿的反常,整张小脸都白了,赶紧把她拉到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七小姐很可怜。”   林雨浓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抬头看着喻氏的眼睛,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点什么。   喻氏一愣,轻拍女儿的后背,“你不是她,焉知她可怜。四少爷的父亲是个……嗯,总之,七小姐不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好吧,这种古怪的语气和表情,林雨浓心想,我懂的。   看样子他是个帅大叔,多金的帅大叔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受欢迎的,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虽然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不是滋味,但到底把这一页给翻了过去。   林雨浓的手里还有买药剩下的九十两银子,她想还给四少爷的,却没想到他走的太过匆忙,根本没找到机会。   “小姐,这里都是卖干货的,家里不缺这些。”   香草是跟着林雨浓出来给喻氏抓补药的,看小姐直奔干货铺子,赶紧跟上。   林雨浓伸长了脖子在铺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核桃,沮丧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没有核桃卖吗?”   “你要买?”   掌柜有些怀疑的盯着她,核桃在庆城是个稀罕物,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我想要核桃壳。”   “去去,捣什么乱呀,就知道是个裹乱的……”   “哎哎,我花钱买,买,又不是白要你的。”   花钱买核桃壳,这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掌柜的瞅瞅她,又瞅瞅跟在她身边的丫鬟。   “嗯,我可以先付定金,有多少要多少。”   林雨浓知道自己年纪太小,不足以取信于人,干脆让香草拿出一串铜钱。   “这样啊……明天倒是能来一批货,不过客人都是整颗买走,也不能让人留下壳啊。”   “那没关系,能吃得起核桃的必然是大户人家,来买的也都是下人。您就直接跟他们说好,留了核桃壳交回来,可以赚点铜子当零花钱,想必他们是愿意的。或者说,当场取仁留下壳,您给他们便宜些,估计也有人肯的。”   林雨浓脑子转的飞快,掌柜也终于放下心,看来还真不是个有病的。   但也觉得奇怪,好生生的要什么核桃壳呀。   “郎中说要当药引子用,这药得长期服用,所以您就帮帮我吧。”   林雨浓眨巴眨巴大眼睛,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孩子,装可怜也不怕人笑话。   “既然是这样,那帮帮你也无妨。”   掌柜听到是药引,倒没有再多问,盖因药引这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可能。庆城又不产核桃,所以没准核桃壳真有什么妙用而他们不知道罢了。   只有香草在后头听着,一脸不敢置信,现在换她开始怀疑小姐有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核桃   林雨浓少不得警告香草,让她不要说出去。喻氏身子越发重了,最好不要让她操心。香草“哦”了一声,心想明明半年前还是我提醒小姐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怎么这会儿就完全倒了个个呢。   给掌柜留下一百个铜子当定金,约好了十天过来取一回。价格也公道,论斤给她算。   “干嘛买这么多红糖。”   两人出了干货铺子,又进了对面的杂货铺。香草摸了摸荷包,红糖虽然比不上核桃稀罕,可也不是便宜货。   最重要的是,红糖可以活血,孕妇是不能喝的。喻氏用不上,光小姐一个人,就算是天天喝,也不用了这么多吧。   林雨浓从怀里掏出一小绽银子,阻止了香草拿荷包的动作。   “我自己付,我买了红糖的事,你也别告诉我娘。”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还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银子,香草急了。   莫不是小姐被人骗了?   林雨浓让她拿好红糖,他们坐的驴车,赶车的是帮他们在山上种果树的农民。临时出了铜板,让他赶车的。   所以实在没个说话的地方,一直忍到回了别庄,香草帮她把红糖藏在箱子里时,才问出口。   翻了个白眼,林雨浓没声好气道:“要是被骗有银子赚,我倒是宁愿天天被人骗。这银子是四少爷留下的,让我帮他办点事而已。”   香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回来之前,青叶也回了。她是去隔壁村里找了稳婆过来给喻氏瞧瞧,找的也是十里八乡最有口碑的稳婆。   “胎儿有些弱呢,不过胎位倒是很正,太太又不是头胎,依老婆子看,倒是好生。”   稳婆听听了胎音,又摸了摸喻氏的肚子,最后下了结论。   “那就麻烦您到时候跑一趟了。”   林雨浓进门的时候,正听到喻氏跟稳婆客气,然后是青叶递给她一个荷包,亲自送了出去。   “稳婆说弟弟怎……”   林雨浓话没说完呢,已经看到床头躺着一封信,上面的地址已经写好了。   喻氏摸着肚子叹了口气,“是,是娘写给族长的,情势比人强。娘想通了,这个时候不找他来,我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   再过二个月,她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再怎么懂事也只有八岁,再加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如果林良过来胡搅蛮缠,她该怎么办。   就算林良不来,两家闹成这样,恐怕不会再给他们母女送家用。二百两银子用完,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靠着这片果园,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雨浓的嫁妆怎么办,肚子里这个如果是男孩,想要读书上进又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家族可以依靠。   “娘……”   林雨浓抱住喻氏,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知道这是心高气傲的喻氏并不甘心的一次妥协,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林家远在江南,从这封信寄出去到他们来人,估计喻氏已经生了。来人当然不可能是族长,但只要能代表族里的决定,也是一样的。   剩下的日子,林雨浓开始忙碌起来。前院夏行简的小厨房没拆,简直就是成全了她。把东西一股脑搬了过去,天天烧着灶台,把核桃壳一点一点烤成活性炭备用。   城里的干货铺子,事后她又跑了几家,可惜只有这一家偶尔有得卖,量实在不够大。她只能婉惜的咂咂嘴,寻思着还能从什么地方再弄来一点。   正想着,一大车的核桃已经用车送了来。还是周家上回来过的婆子,说是四少爷吩咐人送来的。   他居然还记得,林雨浓早就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了。   虽然她提的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毕竟一回去面对的就是母亲和弟弟的葬礼。还有父亲要娶前几天他还喊着姨母的人,说这段时间是他人生当中最黑暗的日子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还去要求他,记得曾答应过别人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记得。   一大车的核桃,并不是林雨浓开口的一车核桃壳。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吧,怎么可能会有人去要一车核桃壳呢,所以送过来的全是颗粒饱满的核桃。   这么些核桃,他们也吃不完啊,岂不是浪费了。她要烤制核桃壳,可不能留着慢慢吃。   咦,这不是现成的美食吗?她怎么给忘了,看着剥出来的核桃仁,她一拍自己有脑门,大笑三声。   她可以将这些核桃仁加工成琥珀核桃啊,真是从肉到壳,一丝也不浪费。   核桃被她带着几个婆子快速分离成核桃壳和核桃,核桃壳全部加工成活性炭装好了备用。红糖扔进锅里,用活性炭吸附起渣质,根据时间的沉淀长短,可以得到白糖和冰糖。   她先制了些冰糖出来,再用油炸酥核桃仁,放到用冰糖熬制成的糖浆里一滚,出锅之前再撒上白芝麻。香喷可口的琥珀核桃仁便做好了,她没急着去四处兜售,而是捡了一盘子装好送到周家。   周家大太太收到门房转送进来的,来自林家的谢礼,还有些好笑的跟自己的儿媳妇说道:“不过帮行简这孩子送了一车核桃,怎么这般客气。你们看看家里有什么合适的糕点,也给他们送两盒过去。”   至于林雨浓送来的匣子,他们俱没有当一回事。总归是吃食,他们小门小户还能做出个什么花样来不成。   随手就揭开盖子,打算看一眼,然后让下人拿去分了,结果一股扑鼻的酥香味溢得满屋子都是。   大太太呆了呆,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奇道:“这是何物?”   居然一眼认不出是什么东西,这让她大感奇怪。   “似乎是核桃呢,炸过了,裹了糖浆,撒了芝麻。咦,也不对,糖浆可没这么纯的甜味,难道是蜂蜜,可口感又比蜂蜜厚重的多?”   大太太身边一个擅长厨艺的婆子自告奋勇尝了尝,立刻不费劲的说出食材和做法。只有一样,这外头裹的糖浆和平时吃到的完全不一样,实在不知来历。 作者有话要说:     ☆、愿者上勾   核桃对一般人家是稀罕物,放在周家却不算什么,但胜在做法新鲜,大太太尝了两颗也觉得不错,便让儿媳妇分给了家里的小辈。   “太太若是喜欢,改天向她讨个方子,我们自家做来试试。”   “别,连你都尝不出的东西,想必是他们家传的方子。”   于大太太来说,再稀罕的东西她也没少见,就是一味吃食而已。可家中几个小辈却喜欢的不行,害得厨房没法子,试着做了几回。他们只能用红糖或是蜂蜜调味,没有一种能达到那种醇厚又澄清的甜度。   传到大太太耳里,只好唤了人再去林家。   “我们太太想问,上回您家送来的核桃,外头可有得卖。”   不过是挑起一个话头,问话的人心里也明白,这可不是外头买的东西。   林雨浓果然抿嘴一笑,“自家一点手艺,唤作琥珀核桃。正准备靠它做些小买卖,大太太若是喜欢,一会儿带些回去便是。”   这位婆子赶紧问价钱,却叫林雨浓给拦下了,直嘟了嘴做生气状,“一些个吃食罢了,哪有跟邻居算钱的道理。就算我们是做生意的人家,也没有算的这般清楚的。”   说着赶紧让人装了好几碟放入食盒,又让下人给大太太带个好。恕她有孝在身,无法亲去给她问安。   “琥珀核桃?好滋味也是好名字,她说要做生意,也对,我倒是忘了她家原本就是做生意的人家。”   大太太听了下人的回话,点点头,这就是了。难怪会送别人没见过的东西,恐怕就是等着自己去问呢。   招了招手,“你再跑一趟,让掌柜的来一趟,我有事让他去办。”   庆城有半条街的铺面都是属于周家的,大多租了出去。只有大太太留下二间铺子,做了些生意说是打发时间。   这其中一间卖的就是吃食,糕点师傅是她从江南请的,在庆城专做有钱人的生意,口碑极好。   这也是林雨浓特意打听过的,想搭上她的顺风车。不然这个时代,没有保存的技术,又是夏天,无法久放。   最重要的是,琥珀核桃从食材上讲价格就高,如果不找准门路,那个大户人家会随便在不知名的地方买吃食呢,   周家好几天没动静,吓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手艺不过关,又或是这种小食不适合大家的胃口。幸好幸好,一直到周家的人上门,她这颗悬了好几天的心,才放了下去。   周家的掌柜来的很快,林雨浓也有所准备,让他稍候片刻,亲自端了一盘琥珀核桃让他试吃。   做糕点生意的掌柜,不仅眼光这舌头也很毒辣。一下就品出不同来,直接问她这核桃外裹着的是什么,卖不卖。   林雨浓希望留个后手,摇头笑道:“这个就是家传的秘方了,说穿了,不过是几样东西按比例调配了一下。”   掌柜明白她不愿出让秘方,也不强求。便直接向她订了货,让她每天派人往他铺子里送。   “怎么,可是有困难?”   掌柜看她似有为难的表情,开口问道。   林雨浓说的便是这道小食的缺点,不易存放,如果摆在糕点铺子里卖不掉,就糟蹋了。   “那姑娘意下如何?”   掌柜的此时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分明这家姑娘已经有了主意。   果不其然,林雨浓转了转眼珠子,腼腆的一笑。   “我愿意免费送二十包,由掌柜送给铺子里的常客试吃。跟他们解释清楚,这东西不容易做,又不容易保存,需要提前预定。反正他们都有跑腿的下人,也不费事。您一早派人过来,我这边做好了让他带回去便是。”   只需要一匹马,这生意便可做得。   “至于价钱,由掌柜您说了算,不管卖了多少,算作我七你三,如何。”   核桃本身的价格就不低,再加上秘制的糖浆,他们占的七成是包括了成本的,掌柜这么一算,也点了头。   不过有些不放心的加了一句,“这东西价格不低,如果定货的人太少,这马匹每天来回就太不划算了。”   “如果卖的不好,您可以随时停了这门生意。”   林雨浓知道他们和周家其实谈不上交情,能说得上话,还是和夏行简来住过几天,病情真的减轻了有关。   当然不可能靠这么点关系,就硬要人家做亏本的生意。   掌柜的一听也十分满意,他最害怕的就是那些仗着认识东家,和东家有点交情的人家。跟他们打起交道来,就象豆腐掉进炉灰里,吹也不是拍也不是,全是来难为人的。   这小姑娘倒自觉的很,加上在吃食一途上,新鲜玩意一向受欢迎,至于这热度能持续多久,就不见得了。所以他才会加上一句,意思就是热度退了,他们也会跟着退。   二十包琥珀核桃送出去,倒是启发了掌柜,把自家的新品也都混装在一起,每家送去满满一个食盒。   很快就有人上门,琥珀核桃最大的好处是酥脆不费牙,老人孩子都可以吃。另一个好处便是甜,甜的醇厚地道又不带一丝杂质。   在这个说到甜食便只有蜂蜜和红糖的世界,独特的甜味对爱吃甜食的人来说,几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以至于林雨浓第二天看到数量,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招呼青叶到小厨房里帮忙,一个负责炸,一个负责熬制糖浆,香草负责装盒。饶是这样还是手忙脚乱,大半个时辰才忙完。   看着来人心急火燎的将食盒绑到马背上,快马加鞭往城里赶,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几乎整个都湿透了。   喻氏唤女儿到屋里,看她满头是汗,赶紧吩咐人去打水给她擦身换衣。   “你这孩子,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练练字学学女红才是正经该做的。这生意如此辛苦,不做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发作   林雨浓正看着自己的袖子发愁,这宽大的袖口实在不方便做事,改天全缝成窄袖才好。结果喻氏就丢出这么一句话,吓的她当时就一个激灵,扑到了喻氏的怀里。   嘴里撒着娇,心里却在想,我的个亲娘哟。一家子靠着那二百两银子,是能活到什么时候,她超级没有安全感好吗。   就算回到林家族地,人家是能养你,但总不可能让你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吧。特别是,在这个皇帝都能被人拉下马的时代,手里没点银子防身,这感觉简直不能更恐怖。   最后扯到一大车核桃不能浪费的份上,喻氏才算点了头,只许她把那一车核桃仁做完,便不许再做了。   林雨浓偷偷松了口气,母亲大概还有不到二个月就要生产,希望二个月以内能把这些核桃全都卖出去。   最开始几天,销量的确很好,经过十来天的高峰又慢慢回落。林雨浓一点也不奇怪,庆城就这么大,能够把琥珀核桃当日常小食天天啃的,也没多少户。大多数人,都是尝鲜后,偶尔买些回来哄孩子,不然就是有客上门的时候,备些待客。   掌柜十天过来结一次帐,林雨浓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能不乐吗?核桃是夏行简送的,压根没花一分钱。冰糖是红糖提炼的,说起来,真正的成本就是买红糖和芝麻,还有一些油钱。   抛掉成本,一个月竟然攒下六十两,大大超出了林雨浓的预料。   掌柜的去周家给大太太报帐,特意单挑了这核桃的利润说了一嘴。大太太当然不在乎这几十两银子,只是一个小姑娘还会想出这种点子做生意,觉得有些意思。   “看来这经商的头脑也是能遗传的,几岁的姑娘家这般会想主意,以后管家怕也是一把好手。”   就是可惜了,父亲死的早,二叔又是个扶不起来的。靠着寡母,怕是以后有得苦头吃。   “我们太太就是心肠好,这是积德行善呢。”   下人奉承着大太太,这么说也不为过,若不是她搭把手,就凭她一个小姑娘,就是再有手艺秘方,最多推个小车出去叫卖,能挣得几个铜子呢。   林雨浓很识好歹,经常打发人送自己刚做出来的琥珀核桃不说,月底还收拾了好几大筐果园里新采摘的果子过去。   剩下的果子被她洗净切开,有的煮熟了做果酱给喻氏调调胃口,再给周家送些过去。大部分晒干了留做蜜饯之用。   “快,快收起来。”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一阵风吹过,天就忽然黑了。林雨浓赶紧招呼着人,一起把晒在前院的干果搬到屋里存放。   喻氏小口小口吃着果酱,青叶在旁边夸赞,只将林雨浓夸到天上去了。   引得喻氏直笑,“不过是从四少爷身边的人学了些手艺,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手脚勤快倒是真的,跟她爹一样,是个闲不住的。”   提到自家老爷,喻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过去大半年了,可一想起来,还是锥心裂肺一样疼痛。   开胃可口的果酱也没了滋味,往青叶跟前一推,“你拿去用了吧。”   青叶知道太太又想到了老爷,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还是劝道:“太太,因为您没胃口,小姐挖空了心思做的吃食,您怎么也该多用些。不为小姐一番孝心,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啊。”   “啊,嘶……”   喻氏忽然叫了一声,呲牙倒吸一口冷气。   青叶赶紧轻抚喻氏的后背,帮她顺口气。胎儿大了,活动越来越频繁,不时抻一下身体,让喻氏痛一下。   一般一下二下最多不会超过三下,他不管是翻个身,还是抻个手脚,很快就能继续安静下来,让喻氏休息。   可现在,已经连续好一会儿了,喻氏还是脸色发紧,不时闷哼一声。   青叶也看出不对劲来了,肚皮并没有鼓起来,不象是胎儿在里头有动静,倒像是……快要发作的阵痛。   “太太,是不是快要生了。”   喻氏点头,就这一会儿,后背已经湿透了。不象第一胎,阵痛过后,又跟没事人一样,还洗个头等着稳婆过来。然后一阵一阵,到了第三天,才开始真正的发作。   可她现在,一点也没有阵痛会消失的感觉,而是越来越痛,不断累加的疼痛让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青叶赶紧扬声,将人套了驴车去接稳婆过来。   一听太太要生了,外头的人赶紧将水烧上备用。产房并没有另外准备,家里已经没有男主人,也不用避讳什么。青叶直接就将太太扶到床上躺下,不断让她平静,只希望在稳婆过来之前,羊水不要破。   刚把果干收到屋里,香草跑出去拿了伞回来接她,“小姐快进去,太太要生了。”   什么,喻氏要生了,林雨浓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果子,双手一松,任由他们滚落在地。拎着裙子就往里跑,连伞都不撑了。   害得香草撑着伞一个劲在后头喊,结果狂风大作,撑着伞的香草差点被风给卷跑了,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横冲直冲,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打不打伞,已经没了意义。   香草也把伞一收,紧紧追在林雨浓的身后。   “娘,娘……”   林雨浓冲到喻氏屋里,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提前发动了呢。还不等她见着喻氏,青叶已经拎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推。   “小姐快回屋里去,香草这臭丫头跑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比小姐来的还晚,快,带着小姐回屋,千万别出来。”   香草气喘吁吁的赶到,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赶走。当然是拎着林雨浓一起走的,一边走一边讨好她道:“小姐乖,产房不可以进的。等小少爷出来了,再去看,好不好。”   听着她说话的语气,简直把自己当三岁的孩子。林雨浓也没功夫吐槽她,此时此刻几百上千个各种各样古怪的念头往她脑子里钻,让她几乎快要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冒雨寻人   例如早产的孩子好养活吗?产妇会不会有事,外头这么大的雨,接稳婆的驴车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等等,不要再想了,更不要乌鸦嘴……   香草虽然紧张,但还不至于像林雨浓这样胡思乱想。她打了水给她洗脸,又换下了湿衣服,看她一直蹙着眉头,只好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四少爷住在前院的时候,奴婢时时跟在小姐身边,您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的东西,奴婢竟一点也不知道呢。”   林雨浓会什么不会什么,没人能比喻氏更清楚。她只好又抬出夏行简当挡箭牌,至于为什么说又,似乎在夏行简没走的时候,她忽悠起喻氏来也没少用。   “都是用说的,他们走了我才第一次上手做。”   她现在没心情继续编造谎言,随便应付了香草,就趴在窗边往外看,稳婆一直没到,她非常担心。   “轰隆隆……”   “喀嚓……”   一道蛇形闪电仿佛在人眼前炸开,带出轰隆隆的雷声。吓得香草捂住耳朵差点叫出来,只有林雨浓一直抬眼焦急的看着天空。   “香草,去告诉青叶,让她找人去稳婆来的路上迎一迎。”   “已经有驴车……”   “快去……”   林雨浓少有的大吼一声,香草赶紧跑了出去。   两间屋子离的很近,林雨浓可以看到青叶脸上的无奈。甚至能从她的嘴型听出她在说什么,这几天山上第一批果子熟了,家里的几个健仆都派上山去帮忙。   山上有木屋,这么大的雨,他们肯定暂时进去躲雨不会下山。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唯一一个男仆被派出去接稳婆。一个在厨房里烧水,香草要陪着小姐,她要守在太太身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人手可以出去接应。   只能安慰香草,他们好歹驾着驴车,怎么也比步行快,说不定已经快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种直觉,也许只是想做点什么来掩饰内心的恐惧。林雨浓穿上一双草鞋跑了出去,香草和青叶在她身边惊呼,她却连头都没回。   从大门看出去,道路早被雨水糊成了一幅烟雨图。什么都看不见,能见度低到可能有人和你迎面走来,都要碰到了额头才能发现。   “小姐。”   香草已经追了出来,看到小姐只是站在大门口,总算松了口气。   “我去迎一迎稳婆,随便你要不要跟着。”   说完这句话,深吸一口气的林雨浓就奔入了雨中。香草哪里敢不跟着,连回头交待一声的功夫都没有,跟着她跑了出去。   一边抹脸上的雨水,一边往前跑。她觉得自己跑的很快,风力还推了她一把,很快跑到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周家的大门口。   面前是一条横路,左边就是稳婆来的方向。什么都没看到,连赶车的声音都没有。林雨浓的心跳越发快了,就连香草也觉得不对劲了。   稳婆住的并不远,按理他们站在这儿,总能看到个影子或能听到一点声音。   “可能出事了,我们快点。”   搞不好是车轮子陷到泥里了,乡间的道路,一下雨就象泥潭一样拨不出脚,车轮子陷进去是常有的事。   “小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喊。”   香草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雨势太大,掩盖了太多的声音,她也不敢肯定。   “不管是不是,在什么方向,我们去看一眼。”   主仆二人顺着声音找过去,终于看到自家的驴车翻到道路旁的水沟里,毛驴也被卡在那儿,不停的悲鸣。   “大叔,大叔……”   香草扯起了喉咙,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看到他们惊喜的喊道:“快点拉我出去。”   这个女人就是稳婆,因为有些胖,顺着车子侧翻到沟里,没有办法自己爬出来。香草和林雨浓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车子里拖出来。   可是驾车的人呢,稳婆指着沟的另一边,“我听到他爬出来,但是翻到稻田里了,我叫了半天,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   稳婆脸色发白,下这么大的雨,若不是这家当初许诺过接生给十两银子,她才不想出门呢。又遇上翻车,一身又是雨又是泥的,她现在只想回家。   但林雨浓怎么可能放她走,一把抓住她的手往香草手里一塞。   “香草,你扶好稳婆,快些赶回去。”   又看向稳婆道:“今儿让您受惊了,实在对不住,青叶跟您谈好的银子,我作主翻一倍,还请您辛苦一趟。”   “这……罢了罢了,都这样了,也只能跟你们走一趟了。”   稳婆一想左右也是这样了,如果银子不赚,岂不是更亏。也扶了香草的手,把体重往她身上一压,叫道:“那我们快些走。”   “小姐,您呢……”   “我去看看大叔怎么样了,你不用管我,快走……”   林雨浓仗着身形小巧,踩着卡在沟中的车子就翻到了另一边。赶车的大叔果然晕倒在稻田里,她拼命拍打他的脸颊,好半天才转醒过来。   一醒过来才发现他的腿断了,根本没法子走动。   “你等着,我去周家找人来救你。”   雨势总算小了些,但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裹在身上就象套了一层枷锁,重的让人抬不起腿。跌跌撞撞走到周家大门口,幸得门房的人识得这是住在前头别庄的林家姑娘,通知了管家,很快出来好几个人,帮她把赶车的大叔抬回林家。   又将卡住的驴车和驴子弄了出来,车子明显是废掉了,驴子也可怜的耷拉着脑袋,吓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林雨浓让管家帮她谢过大太太,又跑回屋里取了荷包,每个里头都有一小块银角子。她塞到每个人手里,一一感谢。   他们也知道林家有事,不敢久留。   林雨浓甚至来不及去换自己的衣服,就这样冲到了喻氏的屋外。没有孩子的哭声,只有喻氏一声比一声大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生产   喻氏的羊水在稳婆来之前已经破了,稳婆一身泥水进来,总不可能让她这样接生。青叶又忙着让她净手净面换衣,等她能上手的时候,喻氏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我的好太太,说了半天让您留着力气,这般叫下去,可怎么生啊。”   本就是早产,万一再难产,可就不用活了。   稳婆的语气吓的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的林雨浓头皮好像要炸开一样,香草撑着伞,帮小姐遮着雨。其实遮不遮也就这样了,主仆两人都跟从泥里滚出来的泥猴一样,几乎辨不出模样。   “太太,多少吃两口,不然哪有力气生。”   趁着间隙,青叶端了粥想让喻氏吃两口,可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什么也吃不下去。生头胎的时候,她怕的要死,丈夫当时光稳婆就请了四个。样样准备周到就怕出什么意外,结果生的时候特别顺利,没吃太大的苦头。   就是这样,丈夫也感动的不得了,提起来就说她辛苦了。   再想想如今,只有青叶和一个稳婆在自己身边,这一胎又是早产,又这么难生。喻氏越想越觉得无比的悲凉。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体力流失的越发快了。   “去厨房。”   林雨浓挥手让香草跟上,冲到前院的小厨房,柜子里有她锁着的几罐白糖。赶紧把手洗干净,用温水化了浓浓的一碗糖水。   “娘……”   “小姐,你不能进啊,快出去。”   青叶看小姐这一身,也心疼,可这个时候实在没功夫心疼,只能催她快走。   “让我娘把这个喝了,我会在门口一直等,等到小弟弟出来。”   青叶端着糖水,只当是白开水,心道总是小姐的心意。给喻氏了端了过去,“小姐冒着这么大的雨去接了稳婆回来,到现在还没换下湿衣服,谁劝也不听。一定要在外头等着看小少爷,太太,就当是为了小姐……”   喻氏原本已经开始焕散的眼神,在听到女儿的名字后,终于又重新开始聚焦。青叶趁机将这碗水喂给她喝下,一边念叨着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没了爹已经够惨了,要是太太再有个三长二短,还不知要被人怎么搓磨。   “是,我还有雨浓,我要好好的,好好的……”   喻氏一口气喝光糖水,静静的躺着积攒力气。   糖水能带给人大量的热量,但孕妇不能喝红糖,只能备了汤水食用。喻氏是发作的太早,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没有准备。   只能把早上吃的粥热一热喂给她,她又哪里吃的下无味的白粥,幸好有这一碗糖水,让她找回了力气。   夏天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天空都下成了黑色,这会儿雨一收,立刻晴空万里。香草把伞收起,苦苦哀求她回去洗漱换衣。   “一会儿小少爷来了,您这个样子,也不能进去,连抱都抱不得。”   这话倒也对,林雨浓终于不再坚持,跟着香草回屋。   刚洗到一半,忽然听到婴儿的哇哇大哭。她激动的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香草顾不得双手还沾满了皂角,冲了出去。   正好听到稳婆报喜的声音,“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   是……弟弟,林雨浓双手捂住脸,激动的快要哭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不止一次在黑暗的夜里静静看着墙壁,思考如果是个妹妹,她又该怎么办。按这个时代的规矩,他们母女就只能依附于家族生活,永远无法脱离。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身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对掌控自己的命运有着无比强烈的渴望。现在,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弟弟,有朝一日条件成熟,她就有机会带着他们去过独立的生活。   “快点快点,再绞干一点。别让水滴到弟弟的脸上,他会哭的。”   林雨浓拼命催着香草给她绞头发,最后胡乱把半干的头发一挽,迫不及待的去看母亲和弟弟。   稳婆已经帮孩子洗了澡,用小被子一包,放到了喻氏的身边。   青叶早拿了双份的封子过来,连连感谢。一想到稳婆若是再来晚些,她便一身冷汗,幸亏小姐跑了这么一趟,不然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林雨浓看着满是血水的盆往外端,脚都是软的,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稍不留神就有凶险。   稳婆还在细细吩咐着如何准备下奶的吃食,青叶已经叹上了气。   守孝期间是不能吃荤的,孕妇其实可以例外,总不能为了已经过世的,连累还没出世的孩子,凡事都有个事急从权。   但喻氏却坚持不肯破例,她和林善夫妻情深,守孝不是为了给别人看,也不是因为礼法,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只食用些鸡蛋,最多喝一点骨头炖的汤,肉是一点也不肯吃的。可若是不吃这些东西,哪来的奶水呢,到时候还不是苦了孩子。   “劝劝吧,你们家老爷的遗腹子,就算他在天上看着,肯定也希望孩子好。”   稳婆跟着唏嘘一番,笑眯眯接了银封家去。   林雨浓跑进去时,喻氏已经睡着了,孩子被青叶放在床边的一张小摇床里。她守着孩子,脸上的笑容浓的几乎都快要化不开了。   山上的人也都陆续下了山,得知主母生了小少爷,俱是欢喜的很。青叶早备下了赏钱,打赏下去后,让他们明天开始不用上山,家里多了个孕妇,又有了小少爷,可有一段时间要忙了。   一直在厨房里烧水的厨娘,听了青叶的吩咐,也去准备下奶的鲤鱼,大锅熬出乳白的汤汁,备上等喻氏醒了喝。   “幸好东西准备的早,不然这会儿要手忙脚乱了。”   青叶看着小姐用手指轻轻触摸孩子的脸蛋,又凑上去亲吻他的脸颊,也被这一幕逗乐了。   轻轻摸了摸小姐的头发,语气轻盈道:“还没干透呢,快点散开了,不然将湿气闷进去,可要头痛的咧。”   林雨浓没有头痛,反倒是喻氏一睡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   最早发现不对劲的是林雨浓,她去握喻氏的手时,发现她掌心的温度特别高。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结果手再往上一探,额头也烫的可怕。   她一下着了慌,只知道产妇容易出现血崩,却不知道还会发烧。拉着青叶过来查看后,青叶赶紧让人去城里请郎中过来。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别庄,又开始了另一轮焦急的等待。好在雨已经停了,下人去邻近的村里租了马车去城里将郎中请了回来。   依郎中所言,喻氏的病是体弱之症,只是需要调理,并没有性命之忧。欢欢喜喜去熬了药端上来的林雨浓,却看到青叶的眉头蹙的比之前更深了。   有些奇怪的把药放在桌上,问她何故。   青叶心想,都说小姐懂事了不少,可再懂事也只有八岁,怎么能理解这些事。只能温和的一笑,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她只是在发愁请奶娘的事。   要知道喻氏需要喝药的话,就没法子亲自哺育孩子。孩子都生下来了再找奶娘,实在是太晚了。   “我已经让厨娘熬了米汤,请奶娘的事也拜托他们去周边的村里在问。实在太急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青叶如是说道。   喻氏喝了药,半夜转醒了一回,又睡下了。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青叶已经带了三个奶娘过来给她看。   林雨浓一看这几个人就知道结果,事实也和她猜想的一样,喻氏一个也看不上。不是嫌人家身上有味道,就是嫌人家年纪太大。   “太太,要不要让他们试试,说不定小少爷愿意喝也不一定。不干净可以洗,年纪大小也不耽误养孩子不是……”   林雨浓知道喻氏不是故意为难大家。实在是以前的好日子过惯了,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还不懂得降低标准适可而止。   但弟弟不能一直喝米汤,他本就提早了一个月出生,如果营养跟不上,情况会更糟糕。   “买只羊吧,用羊奶。”   林雨浓的提议倒是勉强获得了喻氏的同意,青叶看到母女俩都同意,又低下头轻蹙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耽误的赶紧支了人去买羊。   这已经是林雨浓第二次在青叶的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了。   出生在大雨放晴的午后,所以被称晴哥的小婴儿正闭着眼享受着他的羊奶。   “他到是不挑食。”   早产的孩子多少有些体虚,但可喜的是晴哥虽然体重轻了一点,精神却一点也不差,食量也大,一天要喝五六回。   “这是弟弟体谅我们呢。”   林雨浓凑在青叶怀里看着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俩的心有灵犀,他居然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拍两下,就好像在安慰大家,证明他很好无须担心。   虽然极大可能这只是婴儿无意识的动作,还是让林雨浓的心暖了起来,好像泡进了温泉池子里,四肢百骸都被打通了一样的幸福。   “银子呢,怎么可能只剩这么点,是不是看我管不了事,你就起了坏心思,你……”   “太太冤枉,奴婢不敢,您听奴婢解释……”   “解释,你怎么解释,月余的功夫能花这么多银子,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出了月子的喻氏第一件事就是查帐,结果接了匣子一看,气的几乎要晕过去。里面居然只剩下不到七十两银子,一大半都不翼而飞了。   “你是不是怪我当时没有救你的儿子,所以趁这个时候来报复我。”   “太太……”   青叶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瞪大了眼睛看着喻氏,声音也变得哽咽,“当年的事,奴婢没怪过您,都是命,是奴婢的命不好,不怪任何人。”   别庄里的人听到吵闹都躲了起来,没人敢往前凑,生怕触到了主母的霉头。   正好便宜了林雨浓,弯着腰溜进了母亲的院子,趴到窗台下,想听个究竟。白芷被她嫌碍事,让她留在了自己屋里。   “你不怪我,你怎么会不怪我,如果不是我当时没将你的求助当一回事,你的儿子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被夫家休回来。你不止是怪,你是恨我,对不对……”   “太太……您这么说,奴婢只能以死明志了。”   “啊……”   “啊……”   两个人同时大叫,一个是打算撞墙自杀的青叶,一个是从门外冲了进来挡到她面前的林雨浓。   后知后觉叫起来的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喻氏。   青叶去势太猛,发现了林雨浓却刹不住,重重的撞到了她的身上。而林雨浓则是把她往后一推,两个人虽撞到了一起,却万幸没有撞到墙上。   “雨浓……”   喻氏慌了神,上前抱住女儿,对青叶大吼道:“你恨我没有救你的儿子,所以现在想来害我的女儿是不是,就算一命偿一命,你也该来找我才是。”   “娘,到底怎么回事。”   青叶以前嫁过人,嫁的是林善手下的一个管事,家有老母和一个小姑子。喻氏当初一门心思替青叶打算,希望她脱离贱籍,嫁给平民,做个当家的主母。   “当初太太签下的放良书,奴婢就算一个字也不识得,也日看夜看,当宝贝一样收藏着。太太对奴婢的好,奴婢统统都知道。是奴婢不争气,没能活出个人样来,给太太丢脸了。”   因着曾经为奴,婆婆和小姑子一直看不起她。处处刁难,百般花样折腾她。又看她在喻氏面前能说得上话,去请个安每每就有好东西带回来,于是便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若是要不回来,他们动辄辱骂,婆婆气极了还会对奴婢动手。”   青叶回忆起过往,全是一幕幕不堪的画面。生了孩子后,婆婆变本加厉的让儿媳妇去喻氏跟前哭穷哭日子艰难,不是家里这个病了缺人参救命,就是那个病了要百年何首乌入药。   喻氏饶是手再松,也起了疑心。加上有段时间她的心情不好,所以没有理会青叶的上门求助。哪知,最后一回的求助却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青叶的儿子病了,需要百年人参入药才能救他一命。偏偏狼来多了,关键时刻喻氏没有当回事。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青叶的儿子死了,被夫家以无子休弃回家。   喻氏对她心怀愧疚,再加上青叶也没有地方可去,于是重新接纳她回到自己身边。   “你知道我已经完了,再也不可能回去过富家太太的生活,所以你想离开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青叶捂着脸,绝望的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喻氏说完这些眼泪早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自从青叶的儿子死后,他们默契的谁都不去提起,好像这样就能跳过那一段时光,回到主仆二人毫无芥蒂的当初。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发生过的谁也抹杀不了。   “娘,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她,这是药方。”   “小姐,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青叶站了起来,抽了抽鼻子,使劲擦干脸上的眼泪。摇摇晃晃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过来,在喻氏的屋外磕了三个响头。   “太太、小姐,请你们一定要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别庄的大门。   青叶早就被喻氏签了放良书,就算重新回来,也没有入贱籍,喻氏许了她什么时候想嫁人或是过自己的生活,随时都可以走。   “娘,青叶要走了,您再不说话,可就真的追不回来了。”   林雨浓顿时着了慌。   “让她走,让她走……”   喻氏摆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想说。这么多年,青叶儿子的死,一直让她愧疚不已。青叶越是什么都不说,她就越难受。   林雨浓已经看出来了,银子只是个□□而已。他们之间真正的心结,还是在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上。   只是……   林雨浓低头看了看她找到的,喻氏这一个月吃药的方子,还是递了上去。喻氏是识字的,相信她一看就能明白。   她的病需要调理,郎中开的全是名贵的药材。光这一个月,喻氏喝下去的药,就花了快五十两银子。   稳婆的二十两,重新定制了驴车,治疗门房的腿伤,买了有奶水的羊,给喻氏补身子的食物等等。   “……这都是青叶精打细算,否则……”   如果交给喻氏,林雨浓怀疑能不能剩下这七十两都难说。   “我只是想,就算她走了,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林雨浓一扭头,走了出去。外头有婆子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喻氏歇斯底里的闹过一场后,就仿佛家里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林雨浓以为她会手忙脚乱,会不知道该如何接手已经让青叶管理好的别庄。   但她错了,喻氏虽然沉默了很多,却极快的将所有事揽下来,并且一样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让林雨浓有些吃惊,原来喻氏也有这么精明强干的一面,并不总是胡搅蛮缠,沉湎于过去。   “娘,您叫我。”   从小厨房直接到喻氏的屋里,她穿着改了袖口的衣服,身前还罩着一件改良的围裙,避免弄脏衣服。   “娘算算时间,族里的人也该过来了。你弟弟还小,不可能马上就走,但娘需要现在就跟你商量清楚,你想回奉乡,还是去舅舅家。”   林雨浓哪里也不想去,她只想族里来人帮他们分家,摆脱二叔的纠缠。她现在能赚钱,蜜饯的销路非常好,周家大太太的糕点铺子,还有更多的地方都在她这里进货。   听掌柜的说,有省城的人在打听,极有可能来找她定货,那可是笔大生意。   “娘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你弟弟太小,没有族人庇护,他该怎么办。娘还想让他能念书识字,以后有出息。”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了依靠,万一有什么事,连个帮他们出头的人都没有。生存对于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来说,太过艰难。   林雨浓默然了,想想半个月前保长上门来收人头税,一双贼眼使劲往自己身上瞄,还想打听她定过亲没有,就完全能够明白喻氏的担心。   “回奉乡。”   奉乡就是林家世代居住的地方,之所以这么选择,完全和姓什么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奉乡属于江南富庶之地,交通和商业是整个大齐最发达的地方。   光这一点便足够了,更何况,江南多才子,弟弟念书的环境也会更好。   “好。”   喻氏垂下了眼睑,她也明白这个选择是目前来看最好的,但是一想到族长,想到那个死去的丈夫的青梅竹马,她就觉得心口潮潮的,烧的慌。   “娘,您真的不找回青叶?”   等他们回了奉乡,和青叶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你还小,不会明白的,忘了她吧,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喻氏摸着女儿的柔软的头发,嘴角的那一抹怅然若失,让林雨浓看的清清楚楚。   奉乡的人终于到了,来的人是族长的子侄辈,他住进了城里的林家。派了人送来口信,让喻氏回城,他带了族长的信负责处理他们的家事。   “我陪着娘一块去吧。”   可若是他们母女俩都走,谁也不放心留下晴哥一个人。   “你留下照顾晴哥,娘也只相信你了,放心吧,娘又不是傻子,不会被他们骗的。”   总不能带着晴哥也去,他一天要喝五六顿羊奶,不可能再把羊也带上。林雨浓仔细想过之后,只能放弃,留在家里看孩子。   喻氏是不是傻子,林雨浓不在乎,她根本就做好了准备,什么也不要。只要林良以后不能拿着没有分家的二叔的身份,随便许出她的婚姻,别的,她都无所谓。   没有想到的是,族长居然知道林善的这笔银子去了什么地方,他隐瞒了妻子和弟弟,却告诉了族长,实在让人万万没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偷了我的,还回来   回到家的喻氏整个人是昏沉沉的,林良的歇斯底里,王氏怨恨的目光,都被她直接忽略过去。   害得林雨浓还以为喻氏受了欺负,把怀里的晴哥往喻氏怀里一塞就想去讨个公道。   却被喻氏一把拉住,谁也没想到,林善会将自己毕生积攒下的银子交给族里,筑桥铺路修缮祠堂。林雨浓听完恨不得大笑三声,与其留下银子和二叔一家缠夹不清,倒真不如全都捐出去的好。   “族长说乡下属于林家的田地和房屋算做一份,庆城的房子和商行算做一份,由我们两家自选。你二叔选了留在庆城……”   喻氏没有提及族人为什么让林良先选,林雨浓也没有问,反正最后的结果正合她意。   “搬什么搬,都分家了,说的好好的,庆城的屋子既然是我们的,那里头的东西也是我们的,你们还来干什么?”   王氏看着侄女带着人过来搬家,气不打一处来。几千两银子啊,就这么捐了出去。大哥凡事都会跟喻氏商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故意耍得他们团团转,看他们空欢喜一场吧。   林雨浓斜眼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行了个福礼,“照您这么说,你们是打算留下我娘的嫁妆了?那行,你们敢站在街面上,当着街坊四邻说一遍,我立刻就走。”   “你……”   王氏一噎,侵吞寡嫂的嫁妆,就算她是个浑不吝,也不敢背起这种名声。别说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甚至还会影响到两个孩子以后的亲事。   “你娘还有个屁的嫁妆,当初办商行,你爹将你娘的嫁妆都当光了。”   林良对这些往事再清楚不过,立刻站出来驳斥侄女的话。   “哦,原来……您也知道商行是怎么开起来的呀。”   林雨浓等的就是这句话,耸耸肩勾起一抹冷笑。让他自己承认,自己打自己的脸才叫痛快。果然说完之后,奉乡来的族人轻咳两声,终于站了出来。   “这丫头就是雨浓吧,赶紧进去收拾。”   林雨浓打量了他一眼,神色从容的福了一礼,似笑非笑道:“那我可就多谢这位族叔了。”   金银细软他们一早就装了箱,留下的无非是冬天的大衣服,还有一些料子,摆件等等。装了两大车零零碎碎的东西回去,喻氏一清点,少了两匹最好的丝绸料子,和一整块的狐狸皮。   “别去,去了他们也不会承认,你什么时候见过狗会把吃进嘴的骨头吐出来的。”   喻氏不想生事,那位族人从头到尾都在偏袒林良,他们去讨要也是自取其辱。   “狗是不会吐出来的,不然要打狗棒何用?”   “雨浓,你别乱来。”   “娘,我有分寸。”   林雨浓唇角微微上扬,让喻氏深叹一口气,她竟然已经看不懂女儿在想些什么了。   林氏商行的大管事姓安,林雨浓自小就称他为安伯。跟在林善身边多年,是最受信任的人之一。   自从林善过世,林良掌管了商行,他反而因为之前的忠心被林良忌惮,处处将他排挤在外。若不是许多老主顾,只认安大管事而不认他这个新东家,恐怕早被开回了家。   “若不是想到这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撒手不管了。”   安伯看到已故大东家的女儿,自然是唏嘘不已。如果林雨浓是个男孩,他还有点盼头,可以盼着他长大继承林善的商行,可惜她只是个女孩。   至于刚刚出生的林雨晴,安伯自承已经等不起了。更何况,刚刚知道的消息,兄弟俩分了家。商行彻彻底底归了林良,而东家的遗孀要带着孩子回奉乡生活。   “我已经决定不干了,反正林良也不会容忍我多久。”   安伯没了盼头,不想再留下受气。对林雨浓,他更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您不能这么离开,我爹答应过给您养老,做儿女的不能不认这个帐。”   安伯欣慰的一笑,拱手道:“我的好小姐,有您这句话,我便够了,跟了东家这么些年,他没亏待过我。再说我这把老骨头,回了家乡,也能再干几年。”   “不,该是您的,该是我的,就要讨回来。不是我的不要,是我的,别人一分也别想拿走。”   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林雨浓脸上浮现出跟她年龄并不相符的狠辣来。惊的安伯站了起来,缩了缩双手,惊疑不定的开了口。   “小姐,我知道您现在过的不容易,可人呐,不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您父亲当初也没少吃苦,可就是再苦的时候,他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   “安伯,商行是我爹开的,如果他还在,会眼睁睁看着你拿不到养老钱就离开吗?会看着我们被人欺负而不管吗?良心不等于任人宰割,更不是不讲良心的人用来对付我们的护身符。”   林氏商行里,林良对着一众管事大发脾气,已经半个月没有成交一笔生意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安大管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似乎考虑了很久才开口道:“按往年的情况来看,再过二个月所有绸缎铺子的进货量都会增加,这个时候去江南贩回一些新鲜花色的料子,是个不错的销路。”   其他管事仿佛如梦初醒,都开口附和。林良以前也跟着大哥在商行里打下手,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略一回想也明白过来,夏天一过,换季的衣服要新栽了,又是婚嫁的旺季,的确需求大增。   但林良想做的可不是这种又辛苦,利润又薄的生意,他想和大哥一样,做买进卖出的大单,利润又高,又不需要自己压货。   安大管事明白他想什么,语带嘲讽道:“谁不想做大生意,那些贵人我就不信你们没有试着联系过,包括东家您,不都是人人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与其好高骛远,坐等那些不实际的,倒不如放低身段,从头做起。大东家以前就是靠着这些小生意起的家,有了信誉才能接触到贵人,才有东家您想做的大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受骗   安大管事若是真心实意说这些话,林良还不一定会相信。因为在他眼里,安如福就是大哥的一条狗,一条忠实的老狗,他一定会躲在暗处看自己的笑话。说不得哪一天还会冷不丁跳出来,咬自己一口。   可他嘲讽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让林良认为他是为了贬低自己抬高大哥,反而说了实话。   想要把商行继续经营下去,也不得不重新捡起他们已经很久不做的生意,也是最辛苦最考验眼光的生意。   林良点了一圈,发现最能胜任的似乎只有大管事,其他人看资历就不够格。但他又不敢相信安如福,最后决定自己去江南进货。   “江南那边有大东家很熟的铺子,虽说价格贵一点,但东西好,东家最好循规蹈矩不要另辟蹊径为好。”   这是林良上路前安大管事给他的忠告,听到林良耳朵里,却满满都是嘲弄。一口一个大东家,大哥去世已经快一年了,他还在想着大东家。他的口气仿佛在说,赚了钱也是大哥的功劳,和他林良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良此刻的心情犹如狂暴的风雨,只想证明自己,好摆脱掉大哥的阴影。   “这么说,他就会跳过那些有信誉的商家吗?那可是大东家经营了多年的地方,走一趟就有钱赚,他真的会放弃?”   安如福看着小姐,总觉得林家出了妖孽,这般年纪就学会算计人心,那自己一把年纪岂不是白活了。   “贪婪的人永远改不了占便宜的习惯,那是本性,您只管等着看好了。”   安如福苦笑,想到那些人的本事,他暗自点头,林良这一回怕是逃不过咯。   林良回来的很快,看到半船货物被搬下来,安大管事一眼就认出这些绝不是跟他们有来往的那几家商行的货物。   林良意气风发的走下来,吩咐商行的伙计把货物搬进仓库,有个管事想开箱验看,立刻被他喝斥住了。   甚至生气道:“谁也不许动,不许开箱。”   安大管事眉头一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他根本都不用去看这些箱子里的东西,也知道林良被骗了。   江南,他曾跟林善去过多次,当地丝绸业相当发达,竞争也很激烈。有很多掮客等在码头,看到外地的客商过来,就会主动上前推销。   对于不少初次入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打听消息的捷径。但这里头也难免掺杂一些骗子,甚至发生过设局将客商弄得家破人亡之事。   林良这种一眼就会被认出来的雏儿,实在是骗子最喜欢的对象。   更何况还有人提前给他们透露消息,骗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安如福将手里的银票往林雨浓手里一推,苦笑道:“没想到,这种人竟还守信。”   “他们还指着下一回您给他们报信呢,第一回装个样子也会守信的。一共是五百两,我只取一百两,剩下的就当是我们给您的养老钱。我知道这些不够,如果有机会的话……”   “不瞒小姐说,大东家老早就替我在乡下买了上好的稻田。这些银子我不能要,您留下防身,再说小少爷还小……”   “不,您有一大家子要养,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更何况,这是父亲答应过的,您也不想他留下遗憾的,是不是。”   一直到林雨浓搬出父亲的招牌,安如福才老泪纵横,接下了这笔银子。   第二天,他就提出回乡的要求,只说自己老了,已经力不从心,想回乡养老。林良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正愁找不着借口,他能自己提出来,简直是再好没有。   安如福离开时,看到他还一脸喜色,只当自己发了大财,就直摇头。明明是兄弟俩,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你老实告诉娘,这一百两银子跟你二叔受骗的事有没有关系?”   喻氏手都是颤抖的,关于林良受骗一事,庆城传的沸沸扬扬,就连他们偏居乡下的别庄也都听说了。   联想到前两天女儿拿回来的银票,说是赔她的皮毛和料子。她怎么问女儿银票的来历,她都不肯说,只让她将银票收好。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爹清清白白了一辈子,你怎么可以……”   “是,我爹是清清白白了一辈子,然后呢……”   林雨浓发怒了,她从很多人哪里听到关于林善的事,知道他是个好人。但这个好人离开后,又给他的家人留下了什么。   “……我,跟父亲是不一样的,如果母亲觉得我丢了您的脸,那也没有办法。我不会,永远也不会去做一个象父亲一样的人。很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您的女儿不是什么好人。”   喻氏看着女儿跑了出去,眼圈一红,捂着嘴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时间倒回到两天前。   林良算算到了约定的时间,喜滋滋的翘起二郎腿,泡上了最好的茶饼说要招待贵客。管事的看着东家故弄玄虚,大多一脸不解。   再联想到他这几天一直唠叨着要发大财了云云,都当他是撞了什么大运。   商行的大门一大早就敞开着,等到中午林良的脸色还算镇定。到了下午,他已经开始露出些许迷惑的样子。   一直等到晚上,他仍执着的不肯让人关上大门。只说有人会上门,让大家打起精神。   “东家,快宵禁了,客人是不是改了时间?”   管事们暗自着急,再不走,他们就只能在商行熬一个晚上了。   林良的脸却变得煞白,双拳紧紧的攥在一起,腿也开始发抖。忽然疯了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喊道:“仓库,开仓库。”   神经质一样冲在前头,所有的管事认命的跟在他身后,掌管着钥匙的更是加快了脚步。   仓库一打开,箱子整整齐齐码在里头,林良迫不及待的拆开封条,拿着钥匙的手都在颤抖。半天没能打开,还是一个管事接过来替他开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     ☆、奸商来了   木头,木头,还是木头……   所有的箱子全部打开,全部都是木头,而且是烂掉的,无用的木头。   林良瘫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谁,是谁偷我的货,是谁,是你,不不,是你……”   指着面前的管事,林良的手指一个个的滑过,整个人已经陷入了颠狂之中。   管事俱被吓的后退,谁也不敢吱声,也用不着辩解什么。这么多的箱子和货物,谁也不可能搬走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众人都明白,东家是中了圈套,他,被骗了。   只有林良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错,他踉呛着后退,双眼赤红,表情如同要吃人一般可怕。   “安如海,你这条老狗敢阴我……快,去找他,一定是他。”   管事们面面相觑,没人挪动一下脚步。安如海一直呆在庆城,哪儿也没去过,怎么可能伙同江南的人一起骗他。   当时就有几个管事默默后退了几步,走出人群径直出了大门,他们要回家,而不是陪着东家发疯。   至于这个商行的前途,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东家是个蠢货,还能指望什么呢?   “整整一千两银子,就被人全部骗走了?”   王氏根本不相信,一个劲的说林良骗她,指责他在外头养了外室,揪着他的衣领要跟他拼命。   喻氏走进女儿的屋子,林雨浓从床上坐起来,安静的看着她。她没有力气去伪装善良,去伪装她曾经乖巧听话的女儿林雨浓。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世界,为了活下去,已经要拼尽她所有的力气。在家里,她只想做她自己,哪怕这个自己是个自私凉薄的小人。   “不管,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是娘的女儿。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的女儿也会回来的。”   喻氏抱住女儿,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受了委屈,所以她才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她相信,等这一切过去,乖巧懂事的女儿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就让她这么相信吧,相信是环境改变了一切。林雨浓靠在她的怀里,闻着淡淡的乳香,那是经常抱着睛哥所留下的味道。   “周家的掌柜来了。”   林雨浓赶紧站了起来,“娘,去陪着晴哥吧,我们今后过什么样的日子,就看今天了。”   蜜饯的买卖,林雨浓全权委托给了周家的糕点铺子。所有拿货的人,都在糕点铺子下单,最后将数量汇总到她这里。   短短一个多月,蜜饯的生意已经超过了之前琥珀核桃的数倍,又因为便于贮存,而吸引来了真正的大买家。   秦掌柜看到林雨浓,笑得眉头都快飞了起来。他搓着手,笑呵呵的道:“省城的大买家来了,人家非要亲自见你一面才肯定订下生意。”   怕林雨浓不肯,他赶紧开口将生意的金额又重复了一遍。他当掌柜的这么久,还是第一回接到这么大的生意,到底有多兴奋,从他进门就没合拢过的嘴,就能看出来。   林雨浓有些迟疑,但这个数字的确很吸引人。她勉强点了头,还是答应下来。   地点就约在城里的一间酒楼的包厢,秦掌柜也会陪着她一起过去。这是林雨浓要求的,秦掌柜欣然答应。   “蜜饯就是你家的秘方?”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虽然努力挺起胸膛,但还是盖不住他一身即腼腆又羞涩的气质。   虽然听秦掌柜事前说过,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但猛的看到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年幼的女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雨浓微微点头,从对方锐利又带着几丝轻蔑的眼神里,观察到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难对付。   果然,一连串的问题从对方的嘴里吐了出来。   诸如你父亲在世时从未听说他有这个秘方,你是从何得来的?不管是琥珀核桃还是蜜饯,达到这样的口感,最关键是用了糖。但绝不是红糖或蜂蜜能达到的效果,究竟用了什么?这个秘方真的属于林家吗,还是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秦掌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谁都知道站在这个小姑娘背后的是周家,他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刚要开口,被林雨浓拦住,看着对方轻声一笑。   “这些和你们有关系吗?”   一句话将他们的问题全部挡了回去,中年人似乎有些吃惊,他很清楚自己为了练习这种咄咄逼人的姿态付出了多少努力。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对他的强势无动于衷,甚至能够反击。   “怎么会没有关系,毕竟是入口的东西。里头有什么我必须弄清楚,不然出了事算谁的。”   这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林雨浓知道他在讹自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如果您没有其他什么事,请恕我先行告退。”   说着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打开帘子,秦掌柜的也站了起来,冷笑连连。草草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算是告辞。   “秦掌柜,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她还是问清楚为好,明显觉得这人并不是为她的蜜饯而来,怕是另有目的。   “他有个妹妹,国色天香,娇艳动人……”   听到这个开头林雨浓就懂事,事实也和她猜想的一样,他的好妹妹是省府一位同知家中的小妾。同知是正五品的官员,放在庆城这样的小地方,可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秦掌柜决定和林雨浓一起走,他要去周家向大太太报个信。却不料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刚从江南回来,大太太没有时间料理这些俗事,便让人通知等在门口的掌柜改天再来。   林雨浓看秦掌柜担心的样子,不由疑惑道:“他的名声很差吗?”   秦掌柜叹了口气,“都怪我被银子冲昏了头脑,总觉得有周家在这儿,他怎么也不敢放肆。可是看看今天,他恐怕早有预谋,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蜜饯,他想的是你用来做蜜饯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偷窃   林雨浓一直以来都将蜜饯的销量交给秦掌柜,哪怕这笔生意谈成了,她也只收自己的部分,周家仍然会赚取属于他们的那部分佣金。   她之所以这么做,理由就在这儿。因为她一个人根本无法面对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至少有周家在,帮她挡下了大部分的事端。   只是这一回,似乎秦掌柜都有些不确定了。周家恐怕也不会为了一桩可有可无的生意,正面对上这位同知的“小舅子”。   喻氏看到女儿一脸沮丧的表情,迎了上来,关切道:“生意做不成就算了,我们在奉乡有屋有田,不会饿到你的。”   是啊,奉乡还有祖父留下的三间茅草屋子,说不定早就倒塌了。至于田地,她摇摇头,喻氏自己都说过,几十亩水田这么多年也没看到一个铜板进帐。问了父亲也不吱声,谁也不知道等他们回去,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   如果她也能跟喻氏一样乐观就好了,可是她不能。独自呆在小厨房里,她苦笑一声,可能爱操心就是一种命吧,她前世今生逃不过这种命运啊。   第二天一大早,睡的迷迷糊糊的林雨浓被外头的叫喊声吵醒。香草披了衣服跑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凑到床前,被吓的“噔噔”后退好几步。   “原来小姐醒了呀。”   香草拍拍胸脯,她过来是确认小姐是不是睡熟了,结果看到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正转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前院进了贼,有婆子正在里头清点,看看丢了什么呢。”   “我去看看……”   林雨浓去了前院,喻氏已经比她先到一步,站在小厨房里查看,见女儿来了,赶紧招手让她进来。   “小厨房一直是你在用,快看看丢没丢什么东西。”   “糟了,我做蜜饯的红糖怎么没了。好几大罐,值不少钱呢。”   林雨浓一边四处翻找,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在场的几个婆子。她发现有个姓李的婆子露出惊讶的表情,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低下了头。   “昨天晚上谁值的夜。”   “甘婆子,已经派人去叫了。”   甘婆子一来就往喻氏跟前一跪,大叫冤枉。   “你冤枉?我还冤枉呢,放在自己家里的东西叫人给偷走了,结果值夜的人却说自己冤枉。你说,好几大罐红糖,是不是你偷走的。”   甘婆子矢口否认,但也承认她在值夜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有人闯了进来。   说到小睡的时候,她偷偷抬起眼角,看了看站在喻氏身后的下人,正是那个听说林雨浓说红糖被偷,一脸惊讶的李婆子。   “太太,小姐,老奴有个建议。”   李婆子站了出来,她的建议是既然小姐说红糖丢了,那干脆将所有人的屋子搜一遍。这么大的罐子,根本藏无可藏,一搜就能发现。   “半夜三更的,也不可能将红糖转移出去,一定还在别庄里。”   李婆子说的很笃定,反观其他人,多少有些沮丧或是无可奈何的愤怒,只有这个出主意的,显得特别无私和忠诚。   喻氏十分欣赏,点头称是,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刚准备开口,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女儿拉住了。   林雨浓看着这个婆子,从头看到脚,冷不丁忽然蹦出一句,“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什,什么,小姐在说什么,老奴完全听不懂。”   李婆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是跪还是不跪,一时怔在了原地。   “甘婆子,你告诉大家半夜小睡一下,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啊……”   甘婆子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怎么又变成了这样,半夜她路过李婆子的屋子,看到灯亮着。然后李婆子说她拉肚子,跑了半宿茅房,反正她也睡不着,干脆让甘婆子睡一会儿,她替着值一会夜。   “小厨房的锁被砸开了,乍一看似乎是有人从墙外跳进来,砸了厨房的门。可是厨房有窗,窗户没锁一推就开。为什么这个贼人不试着推推窗户就去砸了锁呢,要么是太蠢,要么就是故意故布疑阵,弄得好像外人闯入一样,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放着前院的好几间屋子不进去瞧一眼,只在厨房里偷东西的贼,在这个世上并不多见吧。”   “其三,其实我什么也没丢,但我说丢了几罐红糖的时候,只有李婆子一个人感到惊讶。而其他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将红糖放在小厨房里。只有知道小厨房里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惊讶,不是吗?”   说到这里时,林雨浓抿嘴笑了一下。香草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姐昨天让自己偷偷把小厨房里的东西转移到她的屋子里,还不许别人发现。现在这些东西,正躺在小姐的床底,还有柜子里。   “其四,就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主动提出搜查所有人的屋子。只有明知道搜不出什么的人,才会抢着开口好洗清自己的嫌疑。而正常的人,只会想自己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私藏的东西,或是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这下全要被曝光了。”   “所以,你还想否认吗?不如让衙门里的人来告诉你,下人偷窃主人家的东西,是个什么处罚。”   至少二十棍,当场打死都有可能。李婆子“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把头埋到地下,眼泪和泥土混在一起,再配上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好不可怜。   “求太太小姐大发慈悲,老奴也是没有法子呀。”   李婆子的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果园里干的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人看他娘在主母跟前做事,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好由着他去。   结果就是越输越赌,越赌越输,一直到赌场的人找到李婆子,告诉她再不还钱就剁了她儿子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攘外必先安内   李婆子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说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五十两。   “老奴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只是打听您的蜜饯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但老奴不知道,只知道您的东西都锁在小厨房,他们就让我把东西偷出去。”   “为了一百两银子,就出卖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主家?”   林雨浓的语调提高,疑惑的看着跪下的李婆子。他的儿子好赌,想必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为什么是现在?她的目光扫过李婆子,顺着她的方向将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扫视了一遍。   他们的脸上全都有有同样一种表情,林雨浓点点头,她想她明白了。主家要返回奉乡的消息不是秘密,想必他们也很困惑主人家到底会怎么处置他们。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才让李婆子敢挺而走险,生出赌一把的心态去偷窃主人家的东西。   五十两银票被林雨浓没收了,李婆子和她的儿子被赶出别庄。至于他们能去什么地方,又怎么活下去,可不关她的事。   喻氏面露不忍,可终究没有驳斥女儿的决定。   林雨浓将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到一起,五十两银子被提了出来,分成五两一个的银锭子,被整齐的摆在托盘里。   “大家都是跟着我母亲的老人了,也是我们十分依赖和信赖的人。之前是我们没有思考周全,才会让大家担心受怕这么长时间。”   简单说,他们返回奉乡时,会将这处别庄卖掉。不愿意离开庆城的人,可以放他们自由,也可以要求接手的新主人一并接受他们。愿意跟他们一起走的,就一起去奉乡继续伺候喻氏。   “这些银子,我现在就分给大家,当作是母亲给你们这么多年辛苦的一点回报。不管你们是留下还是走,或者愿意做自由人,我和母亲都尊重你们的选择。”   有一个人开始抽泣,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惹得喻氏也眼泪直掉。还是厨娘第一个喊了出来,她什么地方也不去,要跟喻氏回奉乡。   除了两个人想成为自由人外,剩下的都愿意跟喻氏回奉乡,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被卖给新主人。   经过了这一回,别庄所有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走路虎虎生风,说话的嗓门都大了,别庄也开始充满欢声笑语,而不再象之前死气沉沉。   “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喻氏很震惊,连她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却被女儿轻易的解决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女儿的这一手,下一个李婆子随时可能出现。   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林雨浓总不好意思说是她在前世开了家小公司,初期创业艰难,为了鼓励员工,常常用心观察他们,然后适时祭出胡萝卜学来的吧。   眼珠子一转,凑到喻氏身边撒娇道:“还不是以前看娘管家,看的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家里整顿好了,可外头呢?她还是没有头绪,段家父子一日不离开庆城,怕是还有后手。   “同知家的小舅子,他算哪门子小舅子……”   喻氏到底还是发现女儿藏着心事,结果听到这种事,顿时跳了起来。她最重伦常礼法,小妾的家人根本连亲戚都不算,哪里允许女儿这么说。   “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又不是当真。”   林雨浓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只是出于习惯的反讽,喻氏做为一个古人,不理解这种幽默感而已。   “那也不行,要是被同知真正的小舅子知道,恐怕会气死。”   “等等……娘,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林雨浓简直快要憋不住自己的笑了,真笨啊真笨,居然现在才想到。她抱起床上的晴哥,在他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说了一句多谢,就跑了出去。   喻氏莫名其妙的把被女儿“吻醒”的儿子抱进怀里,看他瘪着小嘴,似乎正吸着气准备大哭一场,赶紧拍着哄着他继续入睡。   林雨浓把家中险些失窃的事告诉了秦掌柜,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段家。   摇头懊恼道:“是我引狼入室啊,早知道他们劣迹斑斑,为了银子还是心存侥幸,以为有周家在,他多少会顾及几分。真没想到,他们竟是这般不择手段。”   现在说怪谁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先解决问题才是正理。   秦掌柜的听林雨浓这么一说,反而犹豫了,退缩道:“怕是不好吧,神仙打架小鬼遭秧,很容易惹祸上身的。要不然……”   说完眼神闪烁了一下,露出些许愧疚。   林雨浓将这些情绪尽收眼底,轻咬唇角,“看样子,是我找错人了。”   秦掌柜的目光分明是希望她交出秘方,息事宁人。不然替周家惹上同知大人,恐怕他少不得要吃挂落。   “等等,我将这些日子的帐结给你。”   看林雨浓想走,秦掌柜又叫住她。今天离结帐的日子还早着呢,林雨浓明白,他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这算什么,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吗?林雨浓拿到银子也没有多高兴,反而在心里自嘲。太高估自己的小聪明果然没什么用啊,人家有权有势的人一出现,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辛苦经营多时的成果土崩瓦解。   她还没走出糕点铺子几步,就看到一群衙役凶神恶煞般的冲上前。她老实的避让到一边,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是路过,而是冲她而来。   “糕点铺子里卖的蜜饯是你做的?”   衙役的声音又凶又快,让林雨浓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点了头。   “带走。”   “等等,我犯了什么法。”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扭住她的胳膊时,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她的想像。   “哼,还有脸问我们什么事,你的东西吃死人了。”   吃死人,林雨浓双眸睁的大大的,满脑子回旋的就是这一句话。而就在她被这些人押走时,无意中回头,看到秦掌柜也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当她的眼神和他接触时,秦掌柜不自觉的避开她的目光,根本不敢有所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旁听   喻氏听到消息几乎要疯掉了,可衙役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进去探望女儿,就是塞银子也不行。   “太太……”   青叶和一个男子从街对面叫住站在衙门口的喻氏。看到他们,喻氏仿佛找着了主心骨一般,抱住青叶痛哭起来。   “我都听说了,听说了,小姐绝对不可能做出有毒的东西给人吃,我们会想到办法给她脱罪的,一定会。”   “可他们都不让我去见她,我简直没办法想像她被关在里头,会出什么事……”   “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我保证。”   青叶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男人,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后,立刻答复道。   林雨浓蹲坐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看到喻氏她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这短短几个时辰的遭遇,比她穿越过来后,所经历过的一切糟心事都要可怕的多。   “太太,我们能呆的时候有限,赶紧问问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叶看他们母女俩隔着牢房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忍心也只能上前打断。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救出小姐,而不是在这里述旧。   “他是……”   林雨浓早就看到了跟在喻氏身后的青叶,可后头那个男人,他却从未见过。   “是青叶的夫婿,你别管这些了,快告诉娘,是谁冤枉你,是不是周家?”   “不,不是……”   林雨浓赶紧抹干眼睛,强行镇定下来,她呆在这里出不去,需要有个人帮她完成计划,否则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喻氏走的时候,双脚几乎是瘫软的,若不是有青叶扶着,怕是都没办法自己走出去。   而林雨浓很快就等到了过堂,死者据说是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苦主,状告林雨浓的蜜饯毒死了他的独子大壮。   “你可有话要说……”   在听了一脑袋苦主絮絮叨叨的话后,总算轮到了林雨浓。她清清嗓子,开口问道:“听说过堂是可以让百姓旁听的,不知道民女可否要求庆城的百姓旁听。”   一般女子犯罪都是恨不得把头包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才好,结果她倒好,居然要求旁听。   县官大人点点头,大齐的确有这样的法令,这个要求并不为过。既然被告之人都无所谓,他更无所谓。   “现在你可以说了,是否认罪。”   “没做过的事民女当然不会认,不仅不认,还想当着庆城的百姓问问这位苦主,你说你的儿子是吃了我的蜜饯毒死的,请问你在什么时间,又在什么地方买的,又花了你多少铜子?”   苦主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得意洋洋的一梗脖子,“城西的干果铺子,中午吃完饭以后,那么一小包,花了我八十个铜子呢。”   想必他来告状时,这些事就已被查证过,的确属实。   “当天的中午你吃的是什么菜?”   “菜,什么,什么意思?”   苦主一时慌了神,没人教他怎么应对这个问题,但堂上惊堂木一拍,他没时间细想就答道:“菜,菜窝窝,我们中午吃的菜窝窝。”   菜窝窝是庆城当地的一种食物,但只有穷人才会吃一个铜子就能买到一个的菜窝窝,由野菜合了水,用一点点玉米面揉成的。口感又粗又涩,只能用于果腹。   “吃完菜窝窝就去花八十个铜子买一包蜜饯,你们家的活法可真是任性的很。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一个号称同知小舅子的人,让你演这一出戏陷害我,好抢夺我手里蜜饯的方子,是也不是。”   围观的人顿时发出嘘声,他们当中许多人都吃过林雨浓做的蜜饯,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听到风声就跑过来看个究竟。   本来大部分都同情失去了孩子的苦主,但听林雨浓这么一说,都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当中蹊跷。连白米饭都吃不起的人,怎么可能去买这么贵的蜜饯,就算心痛孩子,八十个铜子都够割一块肉回去解馋了。   林雨浓其实还可以问更多的问题,但她害怕,害怕堂上这位大人也是知情的,官官相护,让她有口难言。所以才会选择这么快说出事实,让听见的人越多越好。   “你胡说,我,我是……我是手气好,赢了一点钱,想着这么多年孩子跟着我也没吃过啥好的,才买给他的。我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儿子。”   “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林雨浓前世和人谈判,学会最有用的一个习惯,就是去观察这个人的语言和神态,判断对方讲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摸到了底线。   “你胡说。”   苦主的眼神明显慌乱了,却强撑着不肯承认。   “我胡说?那不如这样,我胡说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你胡说就把你的命赔给我,怎么样,很公平不是吗?”   面对林雨浓的咄咄逼人,苦主反而连连后退,他的眼神根本不敢与林雨浓对视,反而不断在现场围观的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这下不光林雨浓,办过案子的捕头眉头一挑,显然也明白了这个苦主的言不由衷。   苦主的街坊四邻出来作证,这个孩子是他前几天带回家的,说是他失散了多年的儿子。至于是不是真的,倒真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因为家贫又好赌,根本没有娶过亲。   事情很快通过围观的百姓传播出去,但大家关注的重点似乎全不在有人被蜜饯毒死这件事上,而是在同知的小舅子身上。   周家大太太急招秦掌柜回府,几天的功夫,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她居然是从外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秦掌柜深深俯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诚惶诚恐道:“实在是不敢替主家惹下这般大的祸事,对方也不是真想要林家那丫头的命,只是想要个方子而已,所以……”   “所以你就不管不问,任她当着你的面被衙役抓起,甚至都不来告诉我一声?你对我们周家可真是忠心耿耿,看来,我要好好赏赏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假小舅子   秦掌柜吃惊的抬起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太太一惯是个不与人相争的好脾气,这回对上同知大人,难道反而改了性子吗?   大太太显然不打算对他解释,只轻轻挥了挥手,“你回桐城吧。”   桐城是大太太的娘家,将自己的陪房送回娘家,对秦掌柜来说几乎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人人都会嘲笑他,还会认为他一定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被大太太这般羞辱。不会有人相信,他只是不想替大太太惹麻烦而已。   “为什么?”   秦掌柜的问题自然没人回答,但另外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大太太的儿媳妇,也是周家的长孙媳,大少奶奶孟氏。   对自己的儿媳妇,她自然无可隐瞒。甚至带着教导的心态,让她明白周家的处事和底线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公公在外任上,我们这些人守在庆城,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些。与人为善,也要看看是与何人为善。平民百姓,士绅商贾,我们退让一步,不会有人觉得是周家怯懦,只会称赞周家仁义。可这件事不一样,你可知道何处不一样。”   孟氏低头思索一阵,大着胆子在婆婆面前猜测道:“是因为林家与我们家的铺子合作,所以她出了事,我们于情于理也该帮忙吗?”   否则以后谁还敢跟周家合作,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岂不是窝囊。   大太太点头,愉快的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这一点当然很重要,但还有一点,你也要记住。段家并不是同知大人的亲戚,同知大人的小舅子有名有姓,还活的好好的,容不得这等下作之人蹧贱他的名声。”   堂堂周家,若连一个狐假虎威的段家都让,岂不是间接承认了他是同知大人的小舅子。这算什么,这算不知礼法,更是彻彻底底得罪了真正的同知大人的亲家。   大太太语气轻蔑道:“一个小妾的家人也敢在外头招摇撞骗,还真当我们庆城无人吗。”   段伯琛满头大汗的冲着手下的一个管事吼道:“还说你在庆城人头熟,什么都能摆平,怎么找了个这般无用的苦主。”   管事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多简单的事呀,先诬告,再由东家出面压一压县太爷,不怕不将这个案子坐实。可东家递了几回贴子,都见不着县太爷的面,这也能怪他吗?   能找个这样的苦主已经不错了,他上哪儿找一个生活富庶还愿意毒死自己亲生儿子的,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破绽,而在于县太爷他给不给东家面子。   “东家,县太爷肯见您了。”   左等一天右等一天,段伯琛终于等到了县太爷同意见他一面。立刻喜滋滋的换了衣裳,将准备好的银票塞入怀中,面上又准备了些土特产,大摇大摆去了县衙。   周家大太太接到下人的回报,去省城的人已经回了,说冯家少爷已经启程,算日子前天或是昨天就该到了。   “你确定你去的时候,冯家少爷已经走了,是谁通知他们的。”   没想到周家的通知已经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提前通知了同知夫人的娘家。   “小的不知,只是觉得这时间有些奇怪。”   下人也挺聪明,自己琢磨了一下时间,发现如果冯家少爷前天就能到庆城,那通知的人,必然是在林雨浓过堂的头一天就开始赶路了。   头一天吗?大太太叹了口气,秦掌柜真是害人不浅。其实林家小姑娘压根没有将所有赌注压在周家的身上,她一直在想办法自救。   这下周家成了什么人呢?赚着人家的银子,却在人家有事的时候袖手旁观。   段伯琛进了县衙的后院,心里越发笃定这事能成,在私宅相见而不是办公的衙门里,说明县太爷心里也是个敞亮的。   县令文大人人近中年,无论官声还是能力,都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中规中矩。两人客套几句后,文大人便直接开口询问他多次递贴到底所谓何事。   这种事段伯琛是驾轻就熟,立刻从怀里掏出银票,顺便挤出两滴眼泪,说苦主是他的远房亲戚,正巧被他遇上这等事,自然无法坐视不理,希望文大人能够主持公道。   不管私下的想法是什么,明面上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段伯琛倒是深谱这一套。知道只要今天文大人收下银票,就等于事成大半。   “主持公道是本官份内之事,当不得这般重谢。这么说,当天过堂时,被告人所称的同知王大人的小舅子,就是阁下咯?”   段伯琛腼腆一笑,拱手道:“可不敢抬出王大人的名号,这些都是私事,和王大人无关。”   等于是默认了他和王大人的关系。   “哪里来的骗子,好大的脸,欺负我们冯家无人吗?敢冒我的名头在外头生事,来人呐,把他给我绑了。”   屏风后头转出一个翩翩少年,手里的折扇“啪”的一收,一脸怒容指向段伯琛。他等在后头,就是要亲耳听到是否真有人敢在外头冒充自己行事。   “冯,冯公子,你听我解释……”   冯公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怎么会听他解释,直接让自己的下人将他一绑,拱手对文大人道:“多谢文大人,否则我们冯家的名声全叫这起子小人给败坏了。”   假小舅子遇上真小舅子的桥段在庆城可谓是传的不亦乐乎,苦主忽然发现自己找不着人拿剩下的银子,加上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受人指使陷害林家姑娘。   林雨浓被放出来的时候,是青叶和他的丈夫亲自来接的她。   “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   喻氏没来已经很奇怪了,但也可以解释是晴哥离不得人。但青叶这般脸色,明显有事发生。   “是小姐的二叔二婶,在你们家坐着等你,要跟你谈蜜饯的生意。”   青叶的丈夫一脸苦笑,他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为了妻子的前东家奔前走后,但一涉及到亲戚,就成了家务事,他就是再不忿,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谁   喻氏冷眼看着小叔子和弟媳,已经说了快一百遍,这是女儿的方子,她作不了主。   “大嫂,看您说的,孩子的事您这个当娘的作不了主,还有谁能作得了主。”   王氏今天的嘴格外甜,心里却将大嫂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难怪千方百计想要分家。还不惜让族里出面,感情是得了个宝贝方子,不想让他们沾光。   “就是,都是自家人,不照顾自家商行的生意,去跟外人做生意,这不?上当了吧。”   林良也跟着附和,商行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是人心浮动。如果能把侄女的方子弄到手,商行就有救了。   商行,你们也有脸说商行,喻氏看着他们。丈夫过世,没有分家的小叔子继承商行也无可厚非,可是看看他干了些什么事。   将好好一家商行折腾到如今半死不活,大管事被逼的告老还乡,合作过的客人,没有一个愿意跟他继续合作,这就是他对商行做下的所有事情。   跨过火盆的林雨浓,第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头的二叔。一旦有利益的时候,他比谁都跑的快。   “二叔二婶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我被冤枉,关到牢房里的事呢。毕竟我在里头呆了好多天,连青叶都去了,也没看到你们去瞧我一眼。”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们怎么会不想去呢,这不是没顾过来吗。”   “哦,这么说,我刚一放出来,你们就有空了?”   林雨浓说完冷哼一声,“侄女要去沐浴更衣,除掉身上的晦气,失陪了。”   林良尴尬的一笑,回头冲着喻氏自嘲道:“看看她,小小一个人儿,还学会记仇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以前的事,是我不懂事,大嫂要是不原谅我,我今天……今天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王氏说哭就哭,闹着要下跪,喻氏哪里能让她真的跪下去,只好把她拉了起来,头痛道:“雨浓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几天吃了多少苦,总要让她休息几天再商量别的事。”   “是是,这是应该的,那我们过几天再来。”   林良夫妻喜滋滋的走了,只留下原地苦笑的喻氏。   “太太,我们也该家去了。”   香草出来留住青叶,说是小姐说的,一会儿要亲自向他们夫妻二人道谢。   喻氏也开口,“留下吧,这次雨浓能平安回来,多亏了你们。”   林雨浓不仅想让青叶留下,也想让她的丈夫程康留下。她已经明白喻氏之所以赶走青叶,是帮她下决心,接受这个卖货郎。   “为什么不能留下,我们并不需要他们的卖身契,可以是雇主和伙计,也可以是合作的伙伴。至少交给他们,远比交给别人放心。”   林雨浓在饭桌上看着大家,冲程康点点头。   事发前秦掌柜给她结帐的银子,都被她用来打发狱卒了,不然也得不到单间的待遇,更得不到吃干净饭菜的待遇。喻氏为了见到女儿的面,还有让程康去省城报信,几乎花干了身上所有的银子。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下个月要怎么过。   整个家里,只剩下林雨浓用一个夏天赚来的二百两银子,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所有的财产。   她想明白了,这个世上谁都不可靠,只有一起经历过困难的家人和朋友才能相信。她希望程康能留下来帮她,她太需要一个可以出面交涉和谈生意的男人,而且是一个可靠的男人。   听到林家并不打算让他们卖身,程康松了口气,他虽然穷,却绝不会走卖身为奴这条路。   “哗”   吃完饭,林雨浓带着他们去了自己贮藏蜜饯的房间。看到这么多的竹筐,程康惊呆了。   “新摘下来的果子不耐久放,我全部制成了蜜饯和果脯。蜜饯保存的时间也不长,好在货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果脯存放的时间稍长一点,我想把他们全部卖掉。”   如果段伯琛可靠,她是准备将新品推给他的,结果出了这种事,害得她的新产品都没来得及出货。   林雨浓的要求是现银一次性将所有的果铺全部买走,她可以让些利,要个低价。要知道烘烤果脯不容易,他们好多人大汗淋漓的干了一个夏天才得这么些。若不赶紧销售出去,吃食不耐久放,可就白瞎了这些功夫。   一口气吃下的买家在庆城肯定找不到,要去省城寻找,最关键还要靠得住,别又跟上回一样招来个段伯琛,可就全毁了。   程康明白了,小姐就是让他去省城找个大卖家一口气拿下所有的货。   “明天,你就带上一筐货去省城,我会给你准备好银子。”   林雨浓安排好所有的事,才开始感慨,这个世界比她想像中的更不容易呢。没有什么贵人相助,也没有那么多的好人。   就算做出了这个世界原本没有的东西,也没有人捧着银子来找她,更不可能坐在家里等着财源广进,一切还是只能靠她自己,小心翼翼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摸索。   “那你二叔怎么办,他……”   喻氏晚上陪着女儿一起睡,看到女儿的安排,她面带忧郁。   林良一家子就象牛皮糖,被他们粘上了,想甩都甩不掉。他们知道了林雨浓的方子,怎么可能放过。   那家人,非要说他们有什么恶行吧,却又全是小事,总之让人恶心可说出来又没什么份量的狗屁倒灶事。每每想到他们,喻氏都感觉像活吞了一只苍蝇般堵心。   “没事,让我对付他。”   林雨浓不以为然,二叔虽然难缠,却不是没有弱点的。比如之前,抬出宗族,他不是立刻偃旗息鼓了吗。典型的欺软怕硬,这一回,她一样有办法让他不敢缠上来。   喻氏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家里到处乱着,连你九岁的生日也没能好好过,我都不知道你这般高了,若不是长的象个大姑娘了,衙役也不会捉你,而是来找我了。”   林雨浓默然,一个做事一人当,她真的宁愿被抓的人是自己。   “什么,全被周家定走了?”   林良再次来到别庄找侄女林雨浓时,听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他的心拨凉拨凉的,这才想到,她一直以来就是和周家合作,从来没有直接销售到别家。   不对不对,想到侄女被冤枉的事,林良挤出一丝假笑,“我说雨浓,你受冤枉,周家都没出力,卖给谁不是卖啊,何必让外人占便宜。二叔保证,让你赚的比之前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死心   真是为了银子唱念作打样样俱佳啊,若真的跟他合作,怕是马上露出本来面目,连皮带骨将你吃下去。   “二叔,您以为冯家少爷是怎么来的,不会真的以为他有顺风耳或是千里眼,能知道有人在庆城冒充他吧。”   这……难道是周家想的办法,林良暗叫一声糟糕。就听到有下人进来报道:“小姐,周家的黄妈妈过来了,想见小姐。”   林雨浓朝二叔投去一个抱歉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踉跄着走了出去。   周家送了些压惊的药材过来,顺便告诉她秦掌柜因为身体不适,回桐城养老去了。   林雨浓先是微楞了一下,然后是神色轻快的一笑,“能安心静养,也是福气。”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大太太是不是真的不知情,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给她一个交待,算是看得起她了。否则真的不管不问,林雨浓又能如何呢。   至于周家也曾派人去过冯家一事,以周家的骄傲,是不会特意宣扬给她知道的。   十天的等待,对别庄里的所有人都是一种煎熬。林雨浓更是不敢想像如果这些果脯一直卖不掉,看着他们坏掉烂掉她会是个什么心情。也许会抱着他们痛哭,也许只是安静的看着,象个失败者一样接受她失败的事实。   就在她快要等不下去,准备亲自去一趟州府的时候,程康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看到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的身形,青叶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眶含泪拉着他的衣袖。   “你干嘛哭,好消息,我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程康以为青叶认为他没有成功,赶紧大声宣布道。   果然第二天就有一位管事带着马车和几个伙计过来清点数量和称重,还会抽查试吃,看看品质是否一样。   看在对方付钱痛快的份上,叶青蕊把剩下的一筐蜜饯也送给了他们。   一共一千两银子,她数出三百两递给程康。青叶看到数字,赶紧推道:“一路开销都是小姐准备的,他不过跑个腿而已。小姐高兴,赏他几个便罢了,哪里能用这么多。”   “程叔又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什么赏不赏的,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我相信程叔一定找到了许多愿意进货的商人,但是为了找到这样一家付钱痛快又不使劲压价的,肯定花了许多心思。”   程康摸了摸头,憨厚的一笑,的确被林雨浓说中了,能找到这家做大生意信誉又好的大商行,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这中间请人吃饭喝酒不说,为了不让人看出他又缺银子又着急,可谓是一场攻心战。若不是小姐给了一百两银子开销,恐怕他根本撑不下来。   七百两加上之前剩下的一百两,林雨浓数出五百两交给喻氏,整个家的开销,还要准备回奉乡的一众事宜,包括回去以后修缮房舍都需要银子。   至于这处别庄,喻氏委托了牙行帮他们卖掉。只等着晴哥断奶,他们就准备返回奉乡。   蜜饯也好果脯也好,自家的果子已经用光了,她也不想再引人注意,干脆将这门生意停下来。   可是她忘了庆城还有个人想靠着她的方子发财呢,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提亲,什么意思,我们家雨浓还小,而且我们明年就要返回奉乡,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替她定亲。”   喻氏看着弟媳带着媒婆一起进门,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头。她可以容忍小叔子一家自私爱占便宜,但绝不允许他们打自己孩子的主意。   更何况,他们如今在守孝,哪有孝期未过就上门提亲的道理。一个是自家人,一个是媒婆,应当都懂规矩才是。   “大嫂,不是我说,您都不知道外头传的有多难听。雨浓总归是进过监牢的人,有人愿意提亲多好的事呀,正好堵上别人的嘴。”   喻氏气的直哆嗦,女儿是被冤枉的,庆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是被冤枉的,可毕竟人是进去了,太太是不知道那个里头有多少腌臜事,进去过的女孩子,就算出来了,这名声也毁了呀。”   媒婆也跟着帮腔,脸上露出的不屑是那么的明显,仿佛在说您家女儿已经是残次品,有人要就不错了,还真当她是个宝啊。   “没有孝期提亲的道理,我看你们还是回吧,省得被人耻笑。”   喻氏又不傻,反正他们也要回奉乡了,以后定亲多是找当地的人家,谁会知道她在庆城发生过的事情。   王氏轻抬眉角,露出一丝冷意,“凡事都有个例外呢,事急可以从权,大哥若是在世,也一定不愿意雨浓错过这门好亲,再说了,奉乡也没多远呢。”   这简直就是赤、祼、祼的威胁,喻氏终究不敢拿女儿的终生大事开玩笑,忍着怒气说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客气的让青叶送他们出门。   林雨浓一手拎着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花,一手拎着裙角往里走,正和出来的人撞了个面对面。   媒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雨浓,看她鞋上沾着泥土,手里也不知乱七八糟捏着些什么,鄙夷道:“姑娘家,还是安心呆在屋里头学学绣活和厨艺的好,天天在外头疯跑,象个什么样子。”   “是是是,我会让大嫂好好管教她的,这事您可别跟徐家的人提起。”   王氏应声附和,那嘴脸,活像林雨浓是个给人提鞋的丫头一般。   “你是谁,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胡说八道,出门的时候刷牙了没有?”   林雨浓觉得这个女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让人反胃。一把年纪穿的花红柳绿,插了满头的簪子就算了,看她的眼神也是不怀好意。特别是,她是和王氏一起来的,她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这丫头,真该让大嫂好好管管,平日对我们也就算了,也敢对外人大呼小叫?这回可是天大的好事,回去问你娘吧。”   一扭身子,王氏搀着这位花枝招展的婆子出了门。   “那个穿的跟老妖婆似的,到底是什么人?”   喻氏正在发愁,看到女儿蹦蹦跳跳跑到跟前来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笑了出来。   轻点她的额头,“你说你这嘴是吃了什么,一天比一天会损人,姑娘家还是矜持些好。”   什么,居然是给她说媒的,那还矜持个屁啊,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留手,直接拿扫帚把他们打出去才是正理。 作者有话要说:     ☆、斗狗   林雨浓怀疑的看了一眼喻氏,她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把自己给卖了吧。老天爷,她才八岁好不好,而且有王氏在里头掺和,对方是人是鬼可想而知。   “你那是什么眼神……”   喻氏无奈的看着女儿,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如果王氏到处乱说,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来讲,是致命的。   “娘还真相信她的威胁啊,她自己没有女儿吗?敢抹黑我,也不看看一笔写不写得出两个林字。”   “你不知道姓徐的那家人……”   真正是庆城惹不起的无赖加神棍,靠着连哄带骗攒下不菲的家底,开始洗白自己的过去,想冒充正经人。可庆城人谁不知道他过去的事,如今也不过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缺德事一样没少干。   女儿嫁到他们家,那是万万不可。可若是不嫁,说不得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要不然,咱们把方子交出来吧,他们想的不就是这个吗?娘只求你平平安安,别的什么都不求。”   喻氏为什么这么害怕徐家,从喻氏这儿找不着答案的林雨浓,眼珠子一转,跑去了路口等着程康。   他和青叶住在别庄的前院,青叶白天在内院里头照顾晴哥,他就挑了货担去附近的乡村里卖些零碎的小玩意。   从外头回来的程康压根不知家里的事,只当是无意中遇着了出来玩的小姐,听她问徐家,摇头道:“小姐可千万别跟他们家打上交道,那一家啊,就跟吸血的蚂蝗似的,沾上就甩不掉。前些年一个从外地嫁过来的小娘子不知情,跟他们家口角了几句,后来哟,一直逼到人家跳了井才算完。一尸两命,作孽啊。”   为了几句口角就逼出人命,难道这小娘子的夫家不管,也没人告官吗?   “告官,怎么没人告,可他们又没拿刀逼着人跳。造谣也好,骂人也好,都没有证据,文大人是个好官,可拿他也没办法。徐家人什么脸面都不要,老实人哪里纠缠得过他们。”   居然是这种浑不吝,难怪喻氏怕成这样,甚至想让她交出方子来平息这件事。但是这种人,你越怕他,他只会越得寸近尺。   “这丫头一大早的,上哪儿去了?”   喻氏早起就没见到林雨浓的人,结果听青叶说她跟着程康去城里进货了,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玩的心思。   “程叔,你问问他们,堆在筐里的那些绢丝是不是不要的。”   走家串户的货郎一般都是一大早来这几家进货,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再加几支鎏金镀银的簪子,挑着担子去乡下或是偏些的小街小巷走家串户,吆喝几个辛苦钱。   程康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忽然起了性子,就要跟他来进货,还说是开开眼界。他还以为小姐说着玩呢,结果天还没亮,小姐就爬起来,还真个跟了来。   “那些啊,都是边角余料,没个整形的,做不了什么用。”   掌柜笑着解释,还拿了筐给他们看。林雨浓趁机捡起一块,长长一条,看样子真是栽下来的下角料。   “能不能给我们。”   林雨浓开了口,让掌柜愣了一下,反正也没什么用,看在程康今天进的货不少,将摆在角落的几筐下角料都给了他们。   “程叔,你回去吧,我有点事在城里转转,下午就家去。”   程康当然不同意,但林雨浓的理由让他无法反驳。昨天晚上青叶就告诉了他,徐家来提亲一事,他才知道好端端的小姐为什么会忽然打听徐家的事。   这会儿小姐要去探听一下消息,想想应对之策。他又如何反对呢,怎么也不能让小姐跳进火坑啊。   “我就在城门口等着,你若是不来,我也不会走的。万一有事,就让人去城门口寻我。”   程康本来是想和小姐一起的,但小姐死活不肯,只说她人小目标小,跟程康一起反而容易暴露。   徐家的房子很大,门口也很气派,对面就有一家茶舍,林雨浓装作等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   不多时,她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徐家的独子今年十二岁,最大的爱好就是养狗,见天的拉着几头恶犬去红璃坊斗狗。   “昨天有个乡下来的小子,带了只好狗,把徐家的狗斗败了,那徐小郎可真狠心,竟将自己养的狗活活摔死,还强买了人家的狗。 走的时候,那乡下小子正哭的伤心呢……”   对于送上门的八卦,林雨浓竖着耳朵,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感情徐家还真就没一个好人,特别是摔狗的事,让她格外反感。   红璃坊,顺着地址摸了过去,果真是热闹非凡,亏她在庆城住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顺子,我的顺子,少爷,我求求你,我把银子还你,你把顺子还给我吧,我不卖,不卖的。”   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守在外头,看到一个少年人牵着狗被几个下人簇拥着过来,赶紧扑了上去。而少年人牵着的狗,看到乡下孩子,也立刻冲过去,把头凑到他的腿上不住的摩擦。这孩子反手抱住这条狗,一人一狗一看就感情亲厚。   “不好。”   林雨浓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看到少年人一脸戾气的挥起手里的皮鞭,还没等她出言提醒,鞭子已经挥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厉吠。这一鞭没有打在乡下孩子的身上,而是打在了狗的身上。   乡下孩子放声痛哭,这一鞭比打在他的身上还要让他伤心。少年人转着手里的皮鞭,“少啰嗦,再来败坏爷的兴致,就当着你的面打死它。反正是爷花钱买的,现在就是我的了。”   几个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拉走那个孩子,劝他另养一只算了,进了徐家的东西,肯定是不能要回来了。   “可我根本不卖的呀,是他抢的,抢的……”   可怜的孩子眼泪婆娑,昨天,他刚赢了比赛,还没顾得上高兴就亲眼看到对方摔死了失败的狗。他被吓呆了,以至于,他来牵自己的狗时忘记了阻止。等他追上去,对方的下人撒了一把铜子在地上说是买狗的钱,就这样长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送狗   围观的人心下忿然,若是士绅官商家的孩子,徐家怕是早跪在地上要帮人舔鞋了,还不是这个孩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好欺负呗。   “回去罢,这种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一个大叔好心劝他,这样下去,别说狗要不回来,怕是连这孩子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乡下孩子终是吓着了,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边走边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喂,你真走了呀,你的狗,还想要回来吗?”   乡下孩子猛的一抬头,仿佛看到了一道光,他吓的连打好几个嗝,又觉得唐突了佳人,赶紧用手捂住嘴,吃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姐。   “到底想不想,不想我走了呀。”   “你……真的会帮我吗?”   “唉呀我的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   青叶站在大门口,看着驴车上的两个人跳下来,一把将林雨浓拉到身边。   “怎么,二婶和那个老妖怪又来了?”   看到青叶的脸色不对,林雨浓立刻猜出原由。看她神色闪烁,直将她逼的急了,才吐露道。   “唉,把太太逼急了,说了几句重话,媒婆临走时撂下话了,不想家破人亡就老老实实答应了徐家。”   其实媒婆的话还要更难听,什么洗干净了送到徐家一类,气的喻氏都快晕过去了。   林雨浓听完杏眼倒竖,眉毛都快要立了起来,真当这天下是姓徐的吗,一个泼皮无赖也敢大放厥词。   “让他们等着,别说一个徐家,就是这个老妖怪,我也饶不过她。”   她从来都坚信,老天让她到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受气的。让她重活一世,更不是为了被人欺负的。   她已经度过了初来这个陌生世界时的彷徨,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那么,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阻止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敢挡她的路,嘿嘿……   青叶看到小姐脸上露出和她年龄绝不相符的阴冷笑意,吓的一把搂住她,“太太说了,大不了我们提早回奉乡,绝不会让你嫁去徐家受委屈的。”   弟弟还这么小,路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拖家带口起码要走两个月。对一个还在喝奶的孩子来说,危险太大。   接下来的几日,林雨浓早出晚归,怎么问也不肯说去了什么地方。最后拗不过,只说认识了个养狗的孩子,每天去看人家的狗。   “路九,我们走了。”   林雨浓招呼着路九,将一头养的油光水滑的狗装进一只笼子里。抬着笼子上车时,小心翼翼,生怕被狗咬到。   一个青衣小厮坐着马车来到徐家大门口,这马车,这小厮的衣服和傲慢的态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徐家的下人也同他们的主家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主,看到人家抬着下巴都不理人,反而点头哈腰的凑了过来。   “我们家少爷送来的,直接告诉你们家少爷,说我们少爷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没得还赖你们家一条狗。这狗我们可送来了,赶紧抬进去吧。”   说的模糊不堪,门子还待再问,小厮已经一脸不耐烦的跳上马车,“啰嗦,一说你们少爷便知。”   好吧,反正送狗上门这种事,指定是和少爷有关,下人认命的抬着狗笼子进了徐家筑的狗舍。   “不会把顺子给咬了吧。”   躲在街角的路九看着狗笼子顺利的送进了徐家的大门,转过头焦虑的看着林雨浓道。   “顺子被他牵到狗场了,一会儿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明,明白,可是,会,会……”   路九呶了半天嘴,却说不出口,还是林雨浓帮他说了出来。   “会死人,怎么样,你怕了吗?怕的话,现在回家,还来得及。不过你的顺子,这辈子就不用掂记了。反正它死了,也是因为你这个主人太过懦弱。”   看着路九的脸由青变紫,最后涨的通红,双拳紧握,眼珠子都开始泛红的样子,林雨浓暗叫一声惭愧,看来自己把他刺激的不轻啊。   路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路的时候身体往前倾,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方向正是红璃坊。林雨浓抿嘴一笑,跟在了他的身后。   徐家少爷正指挥着顺子和另一只狗缠斗在一起,顺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只一味躲避,并不愿意上前嘶咬。徐家少爷急了,皮鞭毫不客气的挥上去,嘴里更是不停的怒骂着,让顺子快点去咬对方。   “唉哟,我说徐大少,你家的那条好狗怎么不牵出来溜溜,这种土狗凭你的身份也拿得出手?”   “对啊,今天刚送到你家的,我都瞧见了,那毛色,啧啧,又亮又闪,眼神忒凶忒狠,怎么,舍不得啊。”   身边几个人附和着,让徐家少爷有些摸不着头脑,一问才知,似乎有人给自己家送了条好狗。听他们说的馋人,他也有些心痒痒的,留下一个仆从在这里看着顺子,带着剩下的人跑了回去。   徐家少爷一走,路九躲在人群里,对着围栏里的顺子吹了声口哨。顺子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竖起耳朵,机警的探头一看。眼神立刻起了变化,一个起跃,竟然蹬上了对方那只狗的后背,再一个用力,直接跃了出去。   围观的人吓的四散逃开,生怕这狗发了疯咬人。路九早趁人群散开之前跑了个没影,顺子没了脖子上的铁链,跑起来更是快如闪电,直追着自家主人而去。一人一狗,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路九搂着自己的狗,蹲在城门边上,和刚赶过来的林雨浓汇合。   摸了摸鼻子,林雨浓诧异道:“狗已经到手了,各归各家,各找各妈,你还想干嘛。”   “我……”   路九脸红了,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和她天天见面,听她的指挥干这个干那个,每天都过得充实极了,忽然听到他们要各归各家,再无瓜葛,就连和顺子重逢的喜悦,也掩盖不了他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死了   “喂,我问你,愿不愿意一直都这么听我的话。”   林雨浓眼珠子一转,这孩子头脑简单好忽悠,最重要的是,比起家里人,他从来不会说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干,好使极了。   路九拼命点头,他愿意,他当然愿意。   看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姐支起了下巴,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来我家吧,我让程叔去跟你叔婶说。”   路九父母早就不在了,跟着叔婶一家过日子,听这排行就知道,家里孩子多着呢。叔婶倒没刻意虐待他,但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都吃不饱,他当然更是饥一餐饱一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凑和活着。   一直到家里人要杀了他偷偷养的顺子吃肉,他才偷溜出来,知道有斗狗的行当,想用顺子赚点钱,这样叔婶就会不杀了它。   “你到底拿什么喂的它。”   这几天林雨浓和他经常见面,自然知道他们家的状况,对于他能养大一只狗,颇为诧异。   路九骄傲的一扬下巴,“它能自己找吃的,有时候它自己没吃饱,还掂记着我。”   他只是小时候在野外发现了这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幼崽,用米汤喂了它几日,再省下自己的口粮偷偷送去给它。等顺子长大了一点,便没让路九操过心,反而还常把抓到的野物藏起来留给路九。   摸了摸顺子的皮毛,却发现沾了一手的血,都是被徐家少爷用皮鞭抽出来的血痕。路九搂着顺子搂的更紧了,林雨浓叹了口气,买了金创药回来,已经救下了总不能再看着它受伤而死吧,也是一条命呐。   抹药的时候顺子痛的直哼哼,却乖乖的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温柔的看着林雨浓,让从未养过小动物的她,也生出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来。   程康第二天就把路九和顺子带回了家,给了路九的叔婶十两银子,顺利成了程康的学徒。   路九有着普通乡下孩子没有的敏感,知道林家有个婴儿,不用人开口,就教顺子不许进内院,只许它在外头活动。   走街蹿巷的程康消息灵通,几天后带回了有关徐家的消息。徐家少爷被狗咬了,在家等死呢。   喻氏面露惊喜,又觉得自己不厚道,赶紧收敛了喜色,“这是怎么回事,被狗咬了怎么就等死呢。”   “说是有条狗疯了,徐家少爷被咬之后请了郎中,都以为没大碍,结果几天之后就发了病,听说是恐水症,可不就是等死吗。”   恐水症就是狂犬病,放在医学先进的年代,没有及时注射疫苗也难逃一死,更何况在这个连疫苗都没有的世界,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的命。   “徐家在查呢,说是有人害了他的儿子,我看呐,压根就是报应。”   程康很兴奋,徐家少爷死了,林家的危机不就自动解除了吗,报应来的太是时候了。   只有喻氏脸一白,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手里的帕子,用力攥住,心慌的要跳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徐少爷时日无多,林家最大的心病去了,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没想到,徐家却依然不肯放过林家。   这一回,媒婆是一个人来的,王氏没有跟她一起。看到此人,喻氏忍不住蹙眉,冷冷开口道:“徐家少爷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两家注定没有缘分,你还来作甚?”   媒婆大概是有人撑腰,腰杆挺的笔直,挥着手里的帕子,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来。   “不瞒您说,徐家还就认定了您家的好女儿。正好徐家少爷身子不好,这个时候嫁去冲喜,若是人好了,也是您女儿的功劳,以后徐家必念着你们的好。”   “你……混帐。”   喻氏饶是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翻了脸,从未说过一个字脏字的她,骂出混帐已经证明她是气到了何种地步。   “呯。”   一杯热茶从门外直接扔了进来,直直砸到媒婆的脸上,又烫又痛,吓得她吱哇乱叫。   “滚,再敢来我家,就不是热茶这么简单了,你这种人,只配拿粪桶招待。”   林雨浓扔了她一脸滚汤的热茶,吩咐家里的下人将她拖出去。是真正的拖出去,一人拽着一只胳膊,一直拖到门口,再一使劲,直接将她兜头摔了个狗□□。   “你们会后悔的,后悔的,啊,啊啊,痛,痛死了……”   马车夫扶着媒婆上车,落荒而逃。   远远的,路九扛着锄头,顺子撒着欢跑在他前头,正往家赶。   “不错,动作很快,没被人瞧见吧。”   “绝对没有。”   路九拍拍胸脯,取下腰间别着的用草叶编的蚱蜢,这是给晴哥玩的,自从知道晴哥看到他编的小玩意就笑,便天天变着花样编了送他。   媒婆的马车翻了,路上遇着一道挖歪的水渠,卡住了马车轮子,媒婆本就捂着脸在里头唉哟,一个没抓住滚了出去,摔断了腿。   林家人人都说这是报应,但是看向林雨浓时,眼神却明显复杂了许多。   “小姐,这是程家的让我拿进来的,说是小姐要的东西。”   香草看着几大筐布条,不明白小姐要这个做什么用。   “看我这脑袋,差点给忘了,把针线盒子给我找出来。”   林雨浓拿这些布条回来是做绢花用的,这种小手工在以前的世界,每个女孩子小时候都会做几样。   看着小姐熟练的将布条剪成大小一致的小块,每片小布块对折之后用针线缝在一起,变成一个个鼓着的小方块。   “这些就是花瓣,一边整理一边用针勾在一起,看到没有,山茶花……”   还有更简单的,一个长布条对折后一缝一抽,再缠到一起变成玫瑰花。   “总比你们绣花要简单的多,没事做了让程叔拿出去卖,反正不要本钱,就当是给你们攒点零花钱罗。”   林雨浓纯粹是出于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拿回来的,教完了香草,便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徐家少爷终于死了,林雨浓盼到了他的死讯一点内疚之情都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斩草除根。   嗯,前世某位女王姐姐的名言,林雨浓深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比狠   林雨浓不可像家人一般天真,以为小的一死,这事就算完了。就冲一句口角能逼出人命的人家,儿子死了,还能善罢干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小姐,我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路九乖乖跟在林雨浓身后,两个人藏在草堆里,顺子摇着尾巴本来已经跑到了前面,看到主人躲起来,它也跟着蹿了进来。趴在路九的脚边,将爪子垫在下巴下头,静静看着主人贼头贼脑的张望着前方。   “他们挖完了没有?”   林雨浓小声道。   “快了。”   等到那些人走了,路九一招手,林雨浓从地上弹了起来。早就趴的不耐烦的顺子更是一溜烟冲了出去,路九急急将它招回来,拍拍它的头。   “就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来了,你就使劲叫,知道了吗?”   顺子仰着脖子“嗷嗷”了两声,发出不满的声音。斜着小眼神,冲路九连翻几个白眼,惹得林雨浓直笑,拍拍它的背小声道:“好好干活,回去给你加餐。”   又“嗷嗷”两声,这回的声音又软又糯,还用嘴蹭了蹭林雨浓的小腿以示亲热。让一边的路九气的直冒烟,若不是碍于小姐在此,早一个爆栗下去了。   “要埋的再深一点吗?”   路九跳下去将林雨浓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接下来,才发现竟是一块石板,沉的要命。   “不用,露出一小半,不不,太深了,拨出来一点,露几个字出来。”   林雨浓指挥着他将这块石板斜□□去了,刚准备走,就听到顺子“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糟糕,有人过来,林雨浓赶紧拉着路九蹲下来,慢慢蹭到一块墓碑后头隐藏住了身形。   好在来人没有往他们的方向过来,而是在另一处坟茔烧了香烛和纸钱,很快就走了。他俩这才偷偷摸出来,让顺子跟上,从另一个方向转了回去。   石板上面到底刻了什么东西,是诅咒吗?为什么不原路返回,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走这条路呢。路九的脑袋里全是疑问,但他怕小姐嫌弃他不够听话,所以不敢问。   “你能不能发誓,拿你死去的父母发誓。”   林雨浓一转头,忽然站住了,看着路九说道。   “好。”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让林雨浓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信任自己。   深吸一口气,“今天石板的事你必须忘记,这一辈子都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你能做到吗?”   “能。”   路九不识字,看不懂石板上刻的是什么,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慎重。但他很坚信,相信她一定没有错。   “又去什么地方混了,弄得一身泥。”   喻氏看到女儿拎着裙角想偷溜进屋,扬声叫住了她。   听到女儿居然带着顺子出去买猪下水给它解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无力道:“以后这种事,给钱让路九去就行了,你还在守孝,像什么话呢。”   林雨浓答应一声,正要开溜,喻氏又叫住了她,“看你把我给气的,正事差点给忘了,那绢花是你鼓捣出来的。”   绢花是这个时代的人常戴的饰品,特别是未婚的小姑娘家,又或者是家贫买不起金银首饰的人家,总归几朵娟花是要置办的。   只是庆城小地方,绢花又不值几个铜子,自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更没有精细的式样。她这几种花样倒是少见的,卖的又便宜,很快就流行开了。   程康现在已经不进别的货了,只挑着绢花到处去卖。八个铜子一朵,一天能卖出去好几十朵。   整个林家的下人都做疯了,没事就蹲一小角落,拿着小布块缝来缝去。   “娘不是总嫌他们太吵了吗,这会儿有事做,都安静了不是很好。”   “可你不是最讨厌针线活的吗?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教的。”   女儿从小长在自己身边,最不喜欢做针线,一拿针就扎手。当初林善心疼女儿,只说他的女儿以后用不着拿针线,不学也罢,硬是免了这女红课。   她让香草拿了女儿做示范的那朵花,左看右看,都不象是个连针都不愿意拿的人做出来的。   “看人家拿草叶编东西的时候想到的,试了试,没曾想就成了。这个需要的是想像力,并不需要针线活多好,娘自己看看我的走线,针脚都不一般齐,但并不影响花型,再烂的手艺也能做。”   倒真是这样,虽然喻氏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总算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才让她下去洗漱更衣。   换了衣服,林雨浓第一件事便是去抱晴哥。看他日渐圆润的脸蛋,真是怎么亲都不够。   “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程康一回来,就跟青叶说道。   徐家少爷下葬的时候,在挖好的墓穴里发现一块刻了字的石板。   “上面写了什么?”   青叶问道。   谁也不认识那上头的字,徐家觉得是块宝贝,已经找人辩认去了。   “哼,他们倒有闲心,儿子才刚没呢。”   青叶嘲讽了几句,夫妻俩将筐里的铜子数出来分堆放好,一会要分发给家里做了绢花的人。   徐家料理好了儿子的后事,开始全力追查真凶。他们自己干了半辈子坏事,一听过程就知道有人设了套给自己的儿子钻。   先是送了只病狗,然后让他赶紧回家。儿子看到狗,第一件事就上前亲近,结果被咬。一环套一环,根本是有人设计好了的。   “你还犹豫什么,除了林家还能是谁,表姐的脸也花了,腿也折了,你还看不出来吗,心狠手辣的小贱人,害死了我们的儿子。“   徐家的夫妻俩,头碰着头,一声比一声高。若是林雨浓听到,必是恍然大悟,原来媒婆是徐家婆娘的表姐啊。真不愧是一家人,坏水都是一样一样的。   “就是他们没跑了,那个卖了狗又偷走的乡巴佬,已经住进了林家,一定是他们串通好了,害了我们家的山哥。”   “不行,她生是我们山哥的人,死是我们山哥的鬼。我们山哥就是死了,也要有人下去伺候他。”   徐明杰面露狞笑,在他眼里,林雨浓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娶   林良给徐家送完祭礼,一脸晦气的跑回家。这都叫什么事啊,计划的好好的,怎么他儿子就这么死了呢。   说起来林良和徐明杰一直都是酒肉朋友,林善在世时,不喜欢弟弟和徐家来往,他还知道收敛。后来林善去世,他自然就无所顾忌,两人来往的越发密切。   提亲的事,也是两家半推半就答成的协议。徐家是高不成低不就,想给儿子找个大户是不可能的,没有大户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到他们家,徐明杰自己也很清楚,退而求其次,想要个实惠。   而林良想控制住侄女,拿着她的配方赚钱。   两人一拍即合,由徐家提亲,不管林雨浓答不答应这门亲事,都必须逼出配方。徐家拿着配方去做蜜饯,然后交给林良独家销售。   赚钱的事,他们希望越早越好,而且也怕一个不留神,他们一家子去了奉乡,可就追不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去提了亲,后脚徐家就出了这等事,会不会是你那个好侄女干的好事。”   王氏越想越觉得可疑,再想到前段时间林良上当受骗的事,心中一咯噔。   “不会吧,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能耐啊。”   林良摇着摇着头,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夫妻俩对视一眼,林良跳起来道:“徐明杰可不是个吃素的,这事怕不能善了。”   “你干什么,不许去……”   王氏牢牢抓住林良的衣袖,另一只手拧住他的耳朵,“给我乖乖在家坐好,徐家死了儿子,他们要怎么出气也是应该,你瞎掺和什么。”   林雨浓见家中无事,让路九跟着程康一起挑了货担出去卖绢花。几天下来,程康便让家里这些日夜缝补不缀的婆子歇一歇。   因为绢花易学,外头已有许多人自己学做了起来,他们的销量眼看着就下来了。不过大家还是很高兴,这段时间的收入也不少,等于意外发了笔小财。   “小姐,甘婆子说外头有抬花轿的朝我们这儿过来了,还一路上吹吹打打的。”   这条路除了路口的周家,便是他们林家。周家压根没有适龄的小姐少爷,更不可能在没听说的情况下忽然有人成亲。   林家则是在守孝,前段时间媒婆提亲的事,已经十分不像话。若不是徐家这等浑不吝,换了其他人,在女方孝期上门提亲,早被人笑掉了大牙。   这轿子一路吹打过来,实在值得玩味。也难怪香草一脸古怪,换了谁怕都要在心里打个突突,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轿越过周家后,林家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这里头可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喻氏也被惊动了,站在门口捂着胸,气的肝都是打颤的。   花轿前头还有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林家大门口,跳下两个人,正是徐家两口子。徐明杰手一扬,跟在花轿后头的乐手便吹拉起来,鼓着腮帮子拼命让乐器发出最大的声音。   “你,你们欺人太甚……”   喻氏指着他们,嘴唇都在哆嗦。   “娘,你让让……”   喻氏话还未说完,就闻到一股恶臭。青叶眼明手快,拉着太太就往门后一退。甘婆子和黄婆子一人举起一只大桶,兜头就朝花轿和那些吹打的乐手身上泼去,同时也没忘了徐家这对贼夫妻,有一只桶是专门招呼他们的。   “呕……”   不光是被泼了一身的人,就是林家也恶心的受不了。乡下人的夜香都是积攒到池子里发酵,然后用来给庄稼施肥用的。   他们山上有果园,所以山脚下正好有一只池子是用来干这个的,林雨浓听到消息就让两个婆子拎了两大桶出来,对付这种人,完全不用客气。   徐家两口子倒是见机的快,到底是坏事干的多了,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闪到一边,拎着桶的婆子没他们跑的快,索性将一桶泼到了马车上,倒也没浪费。   徐家的人一直没和林家正面打过交道,一直抱着林善在世时的印象,对付这种拉不下面子来的正经人,他们从来都是最有办法。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打破了以前的印象。   徐明杰怒指林雨浓,“今天这个花轿你上定了,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若还想给林家留个体面,就给我乖乖上轿。”   “我们林家体面的很,你真以为徐家可以在庆城一手遮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天下还有王法的。”   徐明杰当然没有气派喊出在庆城他就是王法的话,只是阴森森的冷笑,“不怕寡母幼弟受你连累,你尽管试试看。”   “哟,就这么点能耐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只会威胁这一招。你是真不知道自个家的名声有多臭吧,不如我好心告诉你,在庆城,你们家就是个大粪坑,比屎还臭。除了苍蝇臭虫,你以为还有人看得起你们。”   “来啊,给我拖走。”   徐明杰这回可是准备充份,怎么着都要把林雨浓抬到自己家。只要进了自己家的门,抱着儿子的牌位成了亲,她就是徐家的人,为了名声,林家也不敢再生事。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他以前嚣张跋扈是因为他都是有选择性的,只针对那些软弱无能不敢反抗的包子。他未尝一败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从不去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儿子的死,让他失去了判断力,心里只剩下愤怒,而没有仔细衡量过,他是否惹得起这家的小煞星。   “关门,放火。”   林雨浓早在和他们对峙中,将人撤到了门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关上大门。她独自爬上大门侧边的梯子,手持火折,对准门外的马车就扔了过去。   发酵过的粪水含有大量的沼气,而马车上被泼了整整一桶粪水,眼看着一小簇火星落到马车上,然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犹如一颗小型炸弹爆开了花,马车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粪水被爆炸的威力带的到处飞溅。刚刚幸运躲过粪水的徐明杰两口子,这一回就没那么幸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阵   除了最开始被浇了粪水冲到河里去清洗的乐手外,徐明杰两口子加上他们带来的下人,全被马车炸起的粪水弹击中。   如同一颗颗子弹,又急又密的扫射到他的身上,令人防不胜防。许多人的脸上如同长了麻子一般,全是黄褐色的粪水。   还有更惨的,马车炸开后的木屑直接扎到他们皮肤上,划出一条条的伤口。至于拉着马车的马,早就吓的傻掉了,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不管不顾的往山上跑去。   徐明杰气急败坏,想拿袖子去擦自己的脸,结果反而糊了一脸,再一看袖子上好大一砣黄灿灿的屎物,鼻下闻到熏天的臭气,几乎要晕死过去。   气的他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哇哇乱叫。   按说徐明杰两口子战斗力都不差,怎么有一个从下了马车就没张过嘴呢。毒婆娘不是不想说啊,实在是臭的她胃中翻滚,实在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正哇哇吐呢,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色了。吐完了跑到河边就着河水去洗脸上的脏物,心里已经将林家诅咒了八百回,他们有多久没试过这么狼狈了。传出去一个小姑娘将他们整治成这样,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欺上门。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要有个结果,反正他们带的人多,就是放火烧了别庄,也要逼出这个臭丫头带走。   “他们居然还不走。”   原以为吃了大亏的徐家怎么也该撤走了,没想到他们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难缠。大概是见识过了林雨浓的手段,知道叫骂已经没有了意义。只见徐明杰掏出火折子,脸上因为糊了屎,已经看不出表情。   不好,林雨浓正要喊人准备水,就看到路那边飞奔过来两人一狗。顺子跑的最快,前腿跳起来一蹬,直接踹到了徐明杰的胸口,将他踹到在地。火折子也掉到地上,灭了。   但那些下人也不是干看着的,有人已经叫了出来,“少爷的狗,就是这只狗。”   他们围拢了要捉,却被徐明杰吼道:“捉什么捉,直接给我打死。”   “你们敢。”   程康和路九紧跟着赶到了,路九一声口哨,顺子嗖一下蹿到了他的身边。程康更是将一人一狗护在身后,“你们疯了吗?光天花日,敢放火烧房子。”   “杀人偿命,是你们杀了我儿子,就要偿命。”   徐明杰牢牢盯着路九的表情,果然在听到他的指控时,一脸惭愧的低下头。不用亲口承认,却比亲口承认还要有用。   “果然是你们……”   徐明杰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却证实了。刚从河边拖着湿哒哒的衣服过来的徐家婆娘正好将一切看到眼里,她干嚎一声,疯了一样扑向路九。   若不是程康一把将她推开,怕是双手已经将路九的脸挠花了。程康个子高,倒没被她挠到脸,但胳膊也也被她抓出几条血痕。   她的嘴里更是一连串的诅骂之词,让所有人俱是脸色一变,实在是恶毒到了极致,语速又快吐字又清晰,字字如同最尖刻的毒箭射向路九。   从未跟人对骂过的路九一脸苍白,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摇摇欲坠,顺子蹲在他脚边不安的摇着尾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听到林雨浓大叫,“顺子,咬她……”   顺子再一次体现了它快如闪电的速度 ,林雨浓话音未落,它已经一跃而起,一口咬住徐家婆娘的鼻子,死活不放。   徐家婆娘正骂的痛快,想凭自己战无不胜的骂功做个开路先锋,结果一张臭哄哄的大毛嘴忽然就扑到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就是鼻头的巨痛。顺子身上吃痛,知道有人围攻过来,带着一嘴血直接跳到了路九的怀里。   程康暗叫一声糟糕,他和路九是在外头听到乡人传话说林家似乎有什么不妥,吓的他们连担子都没要,寄存在别人家,直接跑了回来。   可他们只有两个人,加上别庄里的下人,杂七杂八也凑不足十个,还多是老弱妇孺。徐家带的全是年青力壮的汉子,真要打起来,铁定是林家吃亏。   虽然看似小姐占了先机,让他们吃足了苦头。但恶心归恶心,他们没受到本质的伤害,战斗力可都还在。   “我们太太让小的来问问,可是有什么人闹事?”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徐家带的人已经将两人围起来,叫嚣着让林家开门的时候,忽然远远走来一个人。笑眯眯的一拱手,朝站在墙头如同女土匪一样叉着腰的林雨浓行了一礼。   “多谢大太太,的确有一帮不认识的无赖,在我家门前说些疯话,青天白日的想烧我们家的房子。”   徐明杰自然知道周家,可他现在已经进退两难。如果闹成这样还拿不下林家这丫头,明天他就会成为毡板上的肉,人人都能剁他一刀。   所谓恶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旦被林家压制住,就不是一个方子的事了,更不是赚钱不赚钱的事了。   而是他在庆城作恶半生混来的恶名就要易主了,所谓人人都怕他的这种名声不在,威慑力也就不在了,以后他出面谁还理他。根本连在庄城生活下去的资本都没了,所以今天他绝不能输。   无论气势上还是行动上,他都不能输。   盛气凌人的上前一步,“替我向周家老太爷代个好,我和林家有些私事需要解决……”   远远的,地面上卷起一道尘土,似乎有许多人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周家的下人吃了一惊,徐家人更是吃了一惊,难道是林家请来的帮手?可这声势也未免太骇人了吧。   林雨浓站的高看的远,已经面露喜色。看在周家和徐家人眼里,更笃定是林家的后手。   其实来的什么人,还要从二个时辰前说起。   徐家将石板交给一位庆城出了名的饱学之士,当即就判定上面誊写的是周天子时用的古文。至于内容,他需要翻查资料,才能译得出。   这位老人家花费了好几日时间,终于将这块石板的内容给译了出来。可译出来的同时,也被吓傻了。顾不得石板有多重,一把抱起,甚至连鞋子都穿反了也没顾得上换。   就这么一口气抱到衙门里,往县太爷面前一放,接着就是一跪,“大人,不关我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赶快走   文大人很是诧异,有功名在身的人根本不需要对他跪拜,而且他一向对这些文人雅士十分客气,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冲上来就跪的。   亲手扶起这位文士,只见他战战兢兢指了石板上的字道:“有人要造反啊!”   造反?皇权时代,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等等,庆城风调雨顺,即无天灾也无人祸,更无匪盗横行,这是谁要造反,造哪门子的反?   “徐家将出一个改天换日的圣人,这不是造反是要作甚?”   文士胆子小的很,译出这句话当时就吓傻了,想也没想就跑来自澄清白。至于徐家是不是真的有造反的心思,他才不关心呢,他只关心不要连累自己才好。   文大人也傻眼了,再三确定这译文没错。当时就点了最精壮的衙役去徐家拿人,管你有没有这心思,先绑了再说。   结果徐家两口子都不在,下了也少了一半,县太爷亲至谁还敢不说实话,很快就将林家的地址给报上。   留下一小队人马查抄徐家找证据,剩下的人直扑林家的别庄。人人骑着马,自然是声势浩大,马蹄卷起的尘土隐住了他们的身形,却被站在高处的林雨浓瞧了个正着。   心下吁了口气,艾玛,可算来了。   她还当庆城没人能翻译出来呢,那她的心思可就白瞎了。   “徐明杰在否。”   “大,大人……”   徐明杰傻了眼,为这么点小事,居然惊动了县令大人,难道是周家去报的官。可文大人亲至,就算再给周家面子,也不至于吧。   “给我抓起来,统统带走。”   文大人手一挥,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上前,跑在最前头的,差点被臭一个跟头。这是啥味啊,妈呀,这一身粪水是怎么回事。呃,恶心死爹了……   不管这些衙役的内心独白是怎样的狂野,人还是要抓的。除了徐明杰夫妻,剩下的用绳子一串,整个拎走。   “大人,大人,我和林家是私事,私事,林家坑了我们的彩礼钱,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理论的。”   说起谎话来,简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瞬间就将理由编好了。   林雨浓早在看清来人后,爬下梯子打开了大门。此时一口唾沫吐到徐明杰的脸上,“我呸,就你们家,死个儿子还不忘给自己捞好处,喝孟婆汤都不忘多饶两碗。谁送的彩礼,什么时候送的,彩礼里又有些什么东西,今天当着文大人的面你给我说清楚。说不出来就是造谣,不给你几个耳刮子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反正在她看来,徐明杰已是将死之人,不骂个痛快岂不是亏了。   “带走。”   文大人可不会真这么好脾气,在这里跟他们掰扯这种小事。只是跨上马时,看了一眼一地的狼藉,微不可闻的抽了抽嘴角。   在徐家查抄的人十分卖力,虽然没有抄出兵器或是龙袍,但抄出一匣子的扎着针的小人儿,数一数,正好和当今皇上加上皇子的人数一模一样。   这一点,连林雨浓也没料到,只能说是天意了。   徐明杰浑身抖的如同糠一样,俯在地上软成一瘫烂泥,连站都站不起来。除了不停的喊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这么大的案子,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可以定论的,文大人将他们押解送去了州府,一同送去的还有石板和搜出来的小人儿,充当证物。   “娘,你干什么?弟弟这么小,怎么能上路。”   看到喻氏疯了一样在家里收拾东西,还不惜重金在城里找了个看得顺眼的奶娘。非要赶在这几天就出发去奉乡,那表情就好像背后有鬼追一样。   “你……跟我进来,青叶,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喻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拖了女儿进屋,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她。   “你说,那……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娘说什么呀,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林雨浓根本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喻氏。事情已经办下了,说出来除了多一个人担心受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事,万一……”   “娘,没有万一。”   林雨浓站了起来,明摆着徐家不会放过他们。上有寡母下有幼弟,她又是个女儿家,徐家多少阴损的招术,真等他们施展出来,谁也挡不住空口白牙往自己身上泼的脏水。   只有斩草除根方是上策。   更何况,她早打听过了,徐明杰是流浪到庆城的,没有族人没有亲戚,多大的罪也连累不到无辜的人。   也许是女儿此时的气场太过强大,倒把喻氏给震住了。   她颓然坐下,支住额头,无力道:“我们明天就出发。”   明天,别庄还没卖呢。喻氏摸出一张银票,“亏了一点,但出手的快。”   这么大一片果园加个别庄,才卖了二百两,这可不是亏了一点,简直就是亏了血本。林雨浓默然,她明白这是喻氏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女儿。   前世喜欢旅游的林雨浓并没有太伤感,反而觉得有些新鲜。这里头,只有程康真正出过远门,也是里头最操心的一个。   即要定行程,又要规划路线,还担心这一车老弱妇孺,要怎么在马车上熬过两个月。饿了冷了病了,又要怎么办,真正是操碎了心。   喻氏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之中,直到离开庆城很远,才缓缓松懈下高度紧张的神经,也因此在路上小病了一场。   他们刚走,就有人找上林家,结果发现人去楼空,打听之下,新屋主什么都不知道。喻氏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将他们的地址到处留。   “这可怎么是好,家主交待的事完成不了,回去谁都要吃挂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谁家   “这附近的周家是四少爷的外家,要不要去打听一下,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消息。”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管事模样的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两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为了不让周家察觉,他们甚至没有在庆城多做停留。   林雨浓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她正因为到达了路途中的第一个城市而感到兴奋。马和人都需要休息和补及,按计划会在这里住几天,调养一下身体。   幸好喻氏的病好了,晴哥也很乖,没什么能影响她的心情的。到了客栈,便带着路九和香草跑到街上去看热闹了。   “怎么又抱了这么多布条回来。”   喻氏看女儿买了一堆孩子用的东西,路九和香草都拖着几大包布条回来,就知道她又在动脑筋了。   “路上没什么事,我问过程叔,离开这里,我们都不会再经过这么大的地方了。”   既然都是小县城和乡村,那他们之前做的绢花又有了用武之地。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肯定不会传播的那么快,他们走一路真可以赚一路。   布条交给青叶分了下去,跟着他们走的婆子好几个,本就无事,这下好了,又有了事做。   “程叔管着三辆马车,没空做这些,以后卖绢花的事就交给你了。”   林雨浓拍拍路九的肩膀,路九迟疑道:“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路上停留吗?”   “没有,所以你要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路九傻了眼。他倒是不倔强,直接跑去找他的好师傅求救。   到了下一站,路九拎着一袋婆子们在路上做好的绢花,去了小镇上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结果还没多长时间就灰溜溜的原样回来,竟然一朵都没有卖掉。   林雨浓憋着笑问他,路九委屈的都快哭了,“我说八个铜子一朵,掌柜的嫌贵……”   然后呢……   他就走了呀。   路九看到小姐笑的前俯后仰,还拼命拍自己的大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只觉得小姐笑的真美啊,比起笑不露齿的标准,虽然太过狂放,却让他跟着心情也大好起来。   “喂,我是在笑你耶,你怎么也跟着笑。”   正常人不是应该恼羞成怒吗?   “小姐高兴,我也高兴。”   如果我做的事能博小姐一笑,面子算什么,小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镇上最好的铺子,里头的东西肯定也最贵,几个铜子一朵的绢花,掌柜的只怕看不上。普通点的铺子,卖的都是便宜货,合适归合适,人家肯定会使劲压价。”   所以,路九不仅要找到合适的铺子,还要跟对方讨价还价,尽量卖出一个好价钱。   一路上过的最快活的怕是只有顺子了,每天跟着马车疯跑,跑累了就跳到车辕上或蹲或睡,自得其乐快意极了。   最可怜的却是它的主人路九,一个不善言辞的乡下孩子,被逼着学会思考,分析,还要学会察言观色和讨价还价。   “算数也要学,不然收多少钱,找人家多少钱你都出错,多少家底也不够赔的。”   还顺带教他认了几个字,林雨浓过的很充实,路九更充实。不光充实,还觉得压力巨大。除了吃饭睡觉去卖绢花,剩下的时间全在那儿念念有词,不时掰一下手指,又或是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努力记住所有小姐教他的东西,生怕让她失望。   “明天开始不用卖绢花了,每次打尖休息的时候,你就去当地看看他们有些什么特产,价格如何。”   已经快到奉乡了,刚回乡的生活,肯定需要适应,也需要人手。不能再让这些婆子去做绢花分心,等他们安定下来,愿意继续的,她也不反对。   路九从来不问为什么,林雨浓让他去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打折扣的完成。   “明天我们就到奉乡了,和族人居住在一起,不会受外人的欺负,但互相之间的小摩擦总是难免的。”   喻氏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这个女儿,她的性子太跳脱了。做起事来杀伐果断,狠辣绝决,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在庆城也罢了,倒霉的毕竟是外人,可跟自己的族人,是不能这么相处的。   她只希望女儿什么都不要做,本本份份安安静静的当个淑女,再挑一户人口简单又老实的人家嫁过去,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娘,我懂得分寸的。只是有一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剩下的,她只敢在心里默念了,若是说出来,估计喻氏又要晕倒了。   “不会的,再怎么说,你爹为族里修桥铺路,不用他们感激,可也不至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来庆城为他们分家的族叔,为什么那么明显的偏袒二叔呢。林雨浓在心里冷笑,无论是什么时代,有一点是通用的,那就是生活是现实的,也是骨感的,不管对人还是对事,永远不要期望值太高。   可有一点,林雨浓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奉乡的房子,哪有一点当初三间茅草屋的踪影。青砖红瓦,高高的围墙和大门,重重的庭院和精致的布局,都在告诉他们,这是大户人家的房子,不知道是谁的,但绝对不是他们林家的。   在路口迎上他们带路的族人,是个口快的,不等他们诧异完已经机关枪一样突突道:“善叔回来修了桥铺了路,还重修了宗祠,就跟族里提了一个要求。把他们家的老房子扩大,让他重建。当时叔说等他老了,就带着一大家子回来养老……”   可惜最后回来的只是他的一块牌位,这个带路的族人似乎有些伤感,还摇了摇头。   “族长接到婶子的信,已经叫人略略扫了扫。你们放下东西,就去找族长吧,屋里头的钥匙都在他手上呢。”   族人指了族长家的方向,正在这一片林氏族人聚集的正中间,极为好认。 作者有话要说:     ☆、初来乍到   留下其他人继续收拾行李,喻氏带着女儿,抱着儿子去了族长家。族长大概早得了通知,他们才到半路,已经有人过来迎了。   再等见到族长,喻氏一路忐忑的心也就安了。族长排行第三,他的妻子一般人称三奶奶。三奶奶此时从喻氏手里接过晴哥,正逗弄着他对自己笑呢。   “我们晴哥可真招人疼呐,才这么大点呢,就能坐这么远的车回来,还跟没事人一样。看这眼珠子黑漆漆油亮亮,精神的跟只小老虎一样,还一点不怕生。”   晴哥看着三奶奶咧开嘴露出没长牙的牙床,笑的口水往外直淌。逗得三奶奶惊喜的不行,抱着他都不愿意撒手了。   族长只露了一面,跟他们打过招呼就避开了。毕竟都是妇道人家,由三奶奶招待为好。   “你们长途跋涉,一准是累了,这些钥匙是屋里头库房的,这是单子,你们拿去核对。若是没错,明天来吃饭的时候说一声,这事便了了。”   族里特意给他们办的接风宴定在了明天,因为林家没有男人,又在守孝,还是由三奶奶主持,请了各房的女人们过来吃全素宴。   谢过三奶奶,一家三口拿着钥匙和清单,有些孤疑,这房子里还能有什么不成。   青叶守在大门口,见他们回了,十分欢喜的迎上去。   “还以为咱们今天晚上得打地铺了,没曾想,大家具都是全的,扫一扫立马就能用呢,省大事了。”   这已经让喻氏喜出望外了,重新打造家具可要花不少钱呢。   再去了库房,就更惊讶了,大到山水屏风,小到成套的瓷器摆件,全是按喻氏的喜好来置办的。特别是慎之又慎的摆在库房正中间的四口箱子,看上去很破旧了,可喻氏却象看到宝贝一般,上前将箱子打开。   里头的东西什么都有,有些看起来还能值点银子,有些则根本不值什么,但有一点相同,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   喻氏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青叶已经捂嘴叫了出来。   “这些都是小姐当年的嫁妆。”   为了给丈夫林善做生意筹措本钱,喻氏卖掉了自己的嫁妆,她根本没想到,这些嫁妆会被丈夫一点一点的赎回来,有生之年,她还能看到这些东西。   “他当年就说过,会把我卖掉的东西全部赎回来,我……”喻氏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真的这么做。”   东西在又如何,人已经不在了。喻氏趴到箱子上放声大哭,青叶也跟着掉下眼泪,就连林雨浓都红了眼圈。   她多少回在背后怪过这个身体的父亲,明知道弟弟靠不住,为什么不为他们母女多考虑考虑。结果,他生前种下的因都结成了果,不管是族长看在他的面子上帮他们分家,还是给他们重修了这处宅院,让他们母女有了安生立命的本钱。   这些,都是他留下的。   现在想一想,怕是来分家的族人也是故意亲近林良,让他没有戒心的选择了商行和庆城的房子,从而放弃了他原本以为的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子。   库房里还找到了地契一份,上百亩的良田和租给一户人家代管的租约。   看到租约下的落款,喻氏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清单看来没问题,今天大家都早些歇息吧,这么大的房子,不必急于一时。”   靠他们这些人,就是通宵也扫不完,青叶也是这么想的,只吩咐大家整理了要住的地方。   林雨浓暂时和喻氏住在一个院子里,躺到软绵绵的大床上,林雨浓将四脚瘫成一个大字。整整两个月啊,要么挤在马车上休息,要么睡在硬梆梆的客栈的床上。离开庆城,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念自己的大床。   香草前一刻还看到小姐在床上滚来滚去,结果一眨眼,她已经睡着了。赶紧给小姐盖上被子,然后继续整理小姐的行李。   红糖、白糖、烧成炭的核桃壳,这些都是小姐的宝贝,要小心收起来。衣服首饰,全是素色的,数量也不多,摆到衣柜里就好。   “什么声音?”   林雨浓醒了,一方面是饿的,掂记着午饭,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听到了院子里有外人的声音。   “是族里一些亲戚,知道太太回了,过来探望的。”   和预料的不一样呢,林雨浓坐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想道。母亲应该会很高兴吧,至少到目前,他们看到的都是惊喜。好的房子和好的族长,如果再有好有亲戚,岂不是成了世外桃源。   这个世上终究没有世外桃源,林雨浓看到每个来的人都带着好几个孩子,看到喻氏就让孩子磕头,这个是林善从小关系最好的玩伴的孩子啦,那个是林善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兄弟的孩子啦,总之,喻氏的脸都笑僵了,连连朝青叶使眼色。   无他,准备当见面礼的荷包不够了,让她赶紧再备几个上来。   林雨浓客气了几句,看了看这些孩子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乡下的孩子都长这样,还是碰了巧了,怎么个个又黑又瘦。   行礼后随意问道:“几位婶婶明天也去族长家里坐客吗?”   这群女人的脸色明显尴尬起来,有一个撇了嘴道:“三奶奶哪里记得我们这些人。”   “这位婶婶是几房的,明天三奶奶问我头一拨来看的是谁,答不出来才是笑话了。”   “这……”   林家共分七房,林善是三房的人,父亲是族长的庶弟,不然族长当年也不会照顾他们那么多。   在场的这些人,压根就不属于任何一房。奉乡靠近江南,良田多也相对富庶。时间长了,就有一些人,比如和林家沾了点亲戚关系的,还有只是因为姓林,压根不是一个祖宗的,也跑过来,聚居到了林氏族地的周围。   这些人有些是在当地日子过不下去的,有些是以前逃难出来的,原因林林总总,目的却只有一个。依附于林家生存下去,而林家看来亲戚或是同姓的面子上,也默认了他们的聚集。   日子久了,除了林家自己和常来往的人家,外人恐怕是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打听   这些人答不出,喻氏也不蠢,立刻就明白对方是趁着他们初来乍到不知底细,过来打秋风的。   被林雨浓一揭穿,好多人讪笑着告了辞。剩下几个没拿到赏钱的有些不甘心,却也不得不跟着走了。   倒有一个妇人留了下来,也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带着孩子的。见这些人走了,她也是松了口气。   她并无意来攀什么关系,但丈夫让自己来递个信,她才不得不来。可没想到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害得她一直没有机会说话。   “我们当家的让我来转告您一声,您家的田租给了莫家,莫家又转租给了林家,怕您刚来不晓内情,说了话我也该回去烧饭了。”   说完福了一礼,告辞出去,显然真的就是为了传这一句话而来。   青叶赶紧上前去送,好一会儿才又折回来。这莫家喻氏是知晓的,就是林善青梅竹马,投河死了的那家人。   但是林家,她就真不知道是哪一家了,青叶一问才知,是转租给了族长的儿子。至于这中间是怎么回事,这妇人就直摆手了,连说不知。   “她男人也姓林家,是顶着祖辈跟林家有旧住到这周围的。只说她男人自小跟我们老爷玩的好,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青叶说完就去厨房帮忙,刚才一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都晚了。   “我去看看晴哥。”   说着林雨浓便跑去了晴哥的屋子,奶娘带着他,正睡的香呢。一路上看不出来什么,这会儿再一比,脸蛋上挂着的奶膘似乎没了。   吃了饭,喻氏顾不得歇息,拉了青叶焦急道:“这可怎么办。”   屋子再好,不能当吃喝用,总不能不顾丈夫的心意将房子卖了吧,打死喻氏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就指着田地的出息生活了,结果却是这么一出。这地是收还是不收,又要怎么收呢?   “我们刚来,什么都不清楚,先不要急着去管田地的事,看看情形再说。”   青叶憋了半天,也只能这样回道。   庆城呆不下去,还可以跑到奉乡,如果奉乡再呆不下去,他们就真的退无可退了。   漂亮大屋带给他们的好心情瞬间被这件事破坏殆尽,一直到第二天,他们去了三奶奶招待的家宴,见到了各房的婶婶和堂姐妹们,林雨浓才意识到这个家族有多么的庞大。   而其实,只是各房派了个代表而已,他们见到的只是少数。   认过了亲,三奶奶又替家族感念一番林善修桥铺路的善举,让大家好好相处云云,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林雨浓的脸都快笑僵了,回到家里,青叶的男人程康已经在外头打探了一圈,带回了关于莫家的消息。   林善的地是他发家后,慢慢在家乡置办下的。当时莫家姑娘刚死,莫家的生活也有些困难,林善便将田地租给他们,一文租金也没收,权当帮衬他们一把。   几年之后,莫家本想将田地还回去,林善极少回乡,他们便转交给了族长的儿子林逍,只当他已经还给了林善。结果林逍拿到手便没了下文,这块地便不明不白到了他的手里。   “这么大的事,族长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有心,他早该收拾好了交给我们。最差也该提一句什么时候归还,可昨天也好,今天也罢,他们一个字都没提。”   遇到事,喻氏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运转起来。当物之急,就是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将这块地要回来。   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林雨浓的,但她却没有吱声。因为她所有的办法,几乎都是要得罪人的。   更重要的是,让喻氏有机会站起来也好,她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否则靠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如何撑起一个家呢。   庆城的周家,大太太正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着。自从出了上回掌柜自作主张的事,现在这些人跑的勤快极了,几乎是二三天就要过来请安,事无巨细的汇报。   也造成了外头有点风吹草动,她很快就知道了。   “夏家的人过来打听过林家,还想打听林家搬去了什么地方。我们掌柜的听到了,将他们支到了另一头,可城里毕竟有个林良,他们若有心再来,估计还是能打听到。”   于是大太太便知道了夏家有人在打听林家的事,赶紧过来报给婆婆知道。   “是几房的人?”   元老太太也十分紧张,夏家是他们周家最重要的一门姻亲。为了稳固关系,她折进去了两个嫡亲的女儿。   “掌柜的怕露馅,没敢问。”   肯定不是他们家姑爷那一房,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大房,他们跟姑爷争的厉害。   “做的好,我写信去问问娇娇。”   娇娇就是给夏家做了填房的小女儿。   大太太顺便提到了奉乡,林家要去的就是奉乡。   夏家老爷子捻了一块果脯,听着下人的回报,称做果脯的小娘子搬了家,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大老爷赔着笑,“爹,这东西滋味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到这个份上吧。”   他一直对于老爷子的重视有一种莫名其妙之感,这东西不就是甜了点,至于宝贝成这样吗?   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不懂,既然是从庆城出去的,让老二去打听吧,周家不就在庆城吗,托给他们总比你们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   老大的脸刷一下白了,很快听到老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推开门,他一脸兴冲冲的问,“爹有何事吩咐?”   身在奉乡的林雨浓完全不知有人在打听她的事,大门一关,过起了真正守孝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合作   林雨浓并不在意田地能不能收回来,她自有赚钱的门路。有了程康和路九,省去了她身份上的不便。只闷头带了家人在家里熬糖制果脯和蜜饯。   再由程康和路九带到城里头去卖,程康去找商行,路九就担着货担沿街叫卖。一路上卖绢花,早把路九的胆子也练出来了,两个人一唱一搭,或是分开行事,合作的颇好。   家里有了用度,关于田地之事,喻氏的心也跟着淡下来,等一家人站稳了脚跟再说。   再次看到夏行简,吓了林雨浓好大一跳,她压根没想过他们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夏行简高了,壮了,人也精神多了。若不是他自报家门,林雨浓恐怕就是见着了,也不会将两年前阴郁的公子哥和眼前这个身姿挺拨一脸傲气的大少爷联系到一起。   “糖,什么糖?”   林雨浓还想装傻,却被夏行简抛过来的眼神一惊,忽然想起,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个聪明人。   得了,聪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雨浓认栽。   “你用不着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夏家是正经生意人,我来,也是正正经经跟你谈合作的事。”   夏行简心想,这是被栽赃一事给吓的吧。心下一软,赶紧申明道。   林雨浓知道自己拖不下去了,她是真没想到,夏家老爷子的舌头会神到这个地步。尝了尝果脯和蜜饯,就确信有另一种不同的糖被熬制出来。   捧出一罐子白糖出来,倒进盘子里,亲手递给他。   夏行简嗫起一点扔到嘴里,脸上看不出个好歹,心里却是惊涛骇浪。白如雪,甜如蜜,还真有新糖被熬制出来。   “和那一车核桃壳有关?”   夏行简想到了二年前她要的东西,当时他就奇怪,只是母亲的丧事让他无睱他顾。这会儿算算时间,还真是他的核桃送去了不久,就有了琥珀核桃和蜜饯等物。   林雨浓什么都没说呢,可夏行简也不用她说了,看表情就知道了。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刮刮她的鼻头。   “又不难猜,不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吧。”   “再说了,就是猜出来,我也不可能光凭核桃壳就能猜到你怎么熬制的新糖。”   这倒也是,林雨浓回过神。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夏家既然找上门了,这事她铁定无法推脱,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合作最安全。   “你若想不到,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夏行简提出两条,一是买断配方,价格好商量、二是入股,每年卖糖的收益分一部分给林家。   这两条建议各有利弊,看起来当然是入股比较划算,经营的好,几代人都有得吃穿了。但坏处也明显,万一人家一句不带你玩,三五年后不分银子,林家小门小户根本无力跟夏家抗衡。   就算是买断吧,林家忽然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他们守得住吗?   无论怎么看,都有为难事。林雨浓犯了愁,只能说容她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等两家出了孝期,我祖父会派人来提亲。”   提亲是什么鬼,等等,不会就是字面意思吧。   “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夏行简知道她又想岔了,只好又跟她解释。   “你左思右想不就是一怕夏家赖帐,二怕家里守不住银子吗?”   两家成了亲家,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绝不是为了吞你的方子。”   夏行简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压下内心的羞涩。让他亲口提出亲事,就算是男子,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不好意思,只好继续装面瘫。   林雨浓抽搐着嘴角,心中犹如一万头野马呼啸着跑过去,赶紧送了客。这事若让喻氏知道,估计嘴都要笑歪。   夏家老太爷用勺子挑了一点白糖,慢慢在嘴里品着滋味。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莫觉得自己委屈,你若嫌她颜色不好,等进了门,再给你挑几个鲜亮的。”   “孙儿不委屈,她,长的很好。”   在祖父面前,夏行简终是红了面皮。   可惜两家孩子都在守孝,算了,左右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等的起,夏家老太爷看着自家的好孩子,渐渐笑的额头都起了皱纹。   “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呢。我不同意,行简不能娶这家女孩,门第太低。”   “我决定自己孙儿的婚事,还需要跟谁商量。你一天到晚不在家里,交待你的事都办不好,若不是行简帮我分忧,到今天都打听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指望你,我早死了心。幸好我还有孙子,你就继续泡在温柔乡,别冷不丁跑出来,惊吓大家。”   夏家老太爷说话慢慢悠悠的,却一句也没少打击自己的儿子。   “是菊娘病了,我不得不……”   “住口,一个外人,病不病与我们夏家何干,你根本不用提。”   夏家老太爷嘴一撇,迅速将孙子拉到自己怀里,轻抚他的后背。夏行简悲凉的想,祖父掌管整个夏家,还能腾出功夫照顾他的心情。生怕他听到菊娘的消息,而不开心。   可是父亲呢,从出现到现在,他问过自己的儿子一句吗?张嘴就是不同意,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关心过他怎么想吗?   事实是,他真的不关心。被夏家老太爷拒绝之后,他很快又离开了。听到丈夫的消息赶过来的小周氏,连背影都没捞到一个。   “姨母,我们走。”   夏行简该叫她母亲的,可私下,他还是喜欢叫她姨母。姨母对他很好,母子俩就象两根浮萍,在夏家相依为命。   “你真的要娶林家姑娘。”   小周氏是周大太太的小姑子,自然对这个叫林雨浓的小姑娘,打听的清清楚楚。   “姨母不喜欢吗?”   夏行简抬了抬眼,心想,不喜欢也正常吧。姨母是按大家闺秀的标准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跟她抛头露面,又穷凶极恶的林雨浓,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   夏行简捞出周家寄来的书信,将其中谈及到林雨浓的挑出来,一把火烧了。有些人,他知道便够了,不用再让更多人知道。   姨母自然瞒不住,但他没有料到,姨母竟对这个敢对人泼粪水的小姑娘说了一句难得。   是难得而不是恶心,难得什么,姨母没有说,夏行简也没有问。   只是看着姨母单薄的身影独自离开时,他似乎有些明白。偌大一个夏家,身为夏家的嫡长子一房,本该是最显赫荣耀的一支,可他们家却正好相反。   庶长子一房枝繁叶茂,子孙满堂大家拧在一起将祖父团团围住,恨不能不留一丝空隙给别人。   可自己的父亲,见天的离家,三五个月不回家也是平常事。外人只当二房只有他一个嫡子,可他自己却清楚,父亲的外室,给他生了至少五个孩子。   因为母亲的坚决,他们一个也没有进府。听说临死前,母亲求了祖父,她只有一个愿望,人人都当她要为唯一的儿子求些什么。她求的却是,让祖父答应,外室之子永不许认祖归宗。   母子连心,夏行简明白,这才是母亲为他所求的最好的事情。他身为夏家嫡支长孙,不用她求,祖父也不会忽视他。只有将外头那一房永远压住,父亲再偏心,也只能动用自己的资源,而无法动用夏家的资源。   姨母温柔贤淑,无论气质风度还是才情,配自己的父亲都是绰绰有余,可自从进门,除了新婚一夜,几乎没有再回来过。   她从无怨言,因为她明白自己的作用只是为了维护两家的姻亲关系不要断绝,而不是为了给她找个好丈夫。   还没开放的花,就已经凋谢,所以她才会说象林雨浓那么肆意妄为的人难得吧。   若不如此,怎么能在夏家活下去。   夏行简脸上的苦笑渐渐淡去,只余下苦涩的余味。   谁也没想到林良也会跑回奉乡,据说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商行散了,房子也卖了,带着最后一点银子腆着脸回了奉乡。   看到大哥留下的大屋,林良一口气差点没有憋过去。千算万算以为自己得了便宜,没想到,竟还是算漏了。   大哥在他嘴里也成了奸狡之辈,瞒着他重建大屋,太不地道了。   可再酸,他们也分了家,只得委委屈屈拿了银子买下一间小屋,算是在族里住下了。天天跑到族长跟前,希望能给族里跑个腿,也好有些收益。   族长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带着他替族里做些买来卖去的小事。偏偏什么事过他的手,都想雁过拨毛,弄些花巧,让族里烦不胜烦。   “真是象块狗皮膏药,和大房简直没法比,也不知道一奶同胞怎么生出差这么远的兄弟来。”   族里的人私下也议论呢。   “可惜林善哥去的早,留下孤儿寡母过的也不轻松。”   “你懂什么,被夏家四少爷看中了,只等着夏家出了守,就要来提亲的。”   林雨浓已经出了孝,可他们家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极少出门交际。   “不可能吧,夏家啊,四少爷可是嫡支一脉。”   林良过来办差,无意中听到族人之间的议论,这心里象蚂蚁在咬。天呐,夏家看中了侄女,这怎么可能。   差事也懒得办了,跑回家拉了被子倒头大睡。   王氏一把拉起丈夫,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肯定是外头出了事。   “商行商行办不下去,房子房子也没了,帮着族里办个差还要受一些闲气。他们倒好,什么事都不用干,等着富贵公子哥来迎娶,又要翻身了。”   之前大哥是死死压住他,结果现在人死了,侄女又交了好运。看样子,他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王氏听了直接尖叫出来,拼命摇晃着丈夫,“你就这样看着,也不想想办法。你女儿样样比她强,都是林家的姑娘,凭什么是她。”   “族长家又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其他人,还不如她呢。”   至少侄女长的漂亮,林良夫妻俩到现在还以为,夏家求娶是因为林家。只是族长家没有合适的女孩,这才占了便宜。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了主意。   林雨浓的生活还是老样子,隔个三五天三奶奶会叫她去说说话。她明白,这是族里跟她拉近关系,让她别忘了嫁了人,她也姓林。   至于田地,上个月族长带着儿子亲自来找他们,将田地交还。还将这几年的出息算了笔帐,归还了几百两银子。   喻氏偷偷抹了眼泪,还以为这些田地已经没了指望,没想到女儿的亲事才刚刚有个口风,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雨浓知道,自己是非嫁不可了。   至于她到底喜不喜欢夏行简,她怎么想,最后也只剩下一声叹息,让她对一个只见过几回面的人谈什么感情,实在为难。   至少,比那些完全没见过面的人要强得多吧。每回她都这么安慰自己,平复对未来婚姻的恐惧之感。   “三奶奶又来请了,小姐明天要穿什么。”   香草抱着一堆衣服挨个扒拉着,自从出了孝,喻氏一口气给女儿做了好几箱,什么好看的颜色都有。   去三奶奶家坐客,香草就没让她穿过重样的。   这种事,她都是交给香草决定。自己努力练着字,别的都好说,没有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哪里敢见人。   女红倒好说,谁家也不缺一个针线上人,厨艺什么的,能尝出味道好坏,指挥厨娘就够。   只有这一笔字,谁都替不了。   林雨珊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堂姐,穿着鹅黄色的春衫,头上别着一朵羊脂玉的莲花簪子,就恨不得回家换了自己这一身。   可王氏怎么会让,牢牢抓着女儿的手,带她去给三奶奶请安。   三奶奶斜眼看着王氏,除了给自家相公来族里要差事那段时间跑的勤,已经有好久没出现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林雨浓,再回头看看王氏的女儿林雨珊。   哦,她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争   王氏话里话外抬着自己的女儿,却将侄女往下比。三奶奶情知她误会了什么,却懒得说破。   陪着一道说话的都是和林雨浓同辈的族姐妹,或是堂嫂们。见三奶奶不吱声,他们也不敢提醒王氏,任着她说破天,也没人接话。   “让你们这些小辈陪着我说话,你们也拘的慌,下去玩吧。”   三奶奶支走他们,只留下王氏一块说话。   林雨珊也跟着大家一块往外走,三奶奶新娶进门的儿媳妇,看看人数便邀了他们去院子里坐。   “院子里有几盆兰花昨天刚刚开了,不妨赏赏花,喝喝茶,若还嫌不热闹,还有叶子牌给你们耍。”   兰花很美,花叶纤细,花型不象玫瑰那么浓烈张扬,却让人一见倾心,越看越耐看。   临走时,林雨浓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盆她看的最久的兰花。香草象抱宝贝一样抱着,乐的见牙不见眼。   林雨珊暗自咬牙,她可是暗示了许久,嫂嫂也没松口,装着听不懂的样子送他们出门。她特意等着,就是想想最后出来的林雨浓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   果然,就看到香草抱着她心仪的兰花出门。   她喜欢的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要。   张嘴一句姐姐,便挤了过来,手肘一用力,将香草撞的一歪。又趁着她脚步不稳时,一勾脚底,将她绊到在地。   抱在怀里的兰花“呯”一下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还觉得不解气,想用脚去踩个稀巴烂。香草回过神用手去护,正好被她的脚踩中,痛得抱了手在地上打滚。   林雨珊这才收了脚,掩饰般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脚下滑了一步,谁知道她这般没用,居然摔了。自己摔了也就是了,还将姐姐心爱的兰花摔坏了,真是该死。”   说着竟让香草自己掌嘴,林雨浓把跪在地上的香草扶起来,慢条井理道:“我的丫头,要打要罚也是我来,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从打摔的花盆里捡出兰草,小心不叫它的根系折断,这是嫂嫂的心意,怎么也要带回去试试能不能养活。   至于林雨珊,若不是她今天出现,她都快忘了这个堂妹长的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跟自己作对呢,林雨浓摇摇头。   兰花不好养,不然也不会这般名贵。结果第二天夏家就派了一个养兰花的师傅过来帮她伺弄花草,又送过来数十盆兰花,说是供她赏玩。   既然是赏玩,自然不是她一个人看看就算。这么难得的好花,请了族里的姐妹嫂嫂们一起来赏才是应该。   看着林雨珊咬着帕子,气的两眼冒火,林雨浓才觉得心情稍好了那么一丢丢。   “要说你们家的蜜饯就是比别家的味好,到底有什么窍门。”   有个出嫁的族姐这段时间回娘家,常常跟他们一块玩乐,她说话向来不经大脑,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自己却活的开心,完全不知道又说错话了。   许多竖起耳朵,他们谁不知道靠着这手绝活,林家赚了不少银子,人人都想知道,却没人敢问。   “秘密。”   林雨浓也懒得绕弯子,本来就是秘方,好多人家里的秘方传几百年的都有,谁会把吃饭的家伙胡乱说出去。问的直接,回的也直接,也省得他们再打听。   问的人一点也不觉得失落,她本来就是顺嘴的事。倒是其余的人,面露失望之色,这口风可真是半点不露啊。   林雨珊吃了一肚子气回家,她能感觉的到,林雨浓不喜欢她,其他人都跟着对她不理不睬。   还有人特意拿了香草受伤的手说事,明里暗里讥笑她不自量力。   “娘,三个月后的火把节,你给我做一身最漂亮的衣服,要新裁的,不要改的。”   三个月后,夏行简出孝期,正逢这边最大的节日,只要是未婚的青年男女都会在晚上手持火把去河边。   河里停着各家装点的花灯船,载歌载舞从河里划过,不少人家中长辈,会让小辈在这一天去相看中意的对象。   林雨珊知道,族里不会帮她,父母帮不了她,她想要的,只能自己争取。   林雨浓拿了料子,请了针织上人在家里帮她裁夏衣。   “上衣用粉色渐变的料子,裙子用湖水绿。”   她吩咐的是火把节当天要穿的衣裳,取的是和莲花同色的意思,至于头上,只用一支简单的珠钗就够了。   香草觉得太过简朴,林雨浓却觉得足够了。   “大晚上的,何必穿那么隆重。”   又是夏日,简单清爽就好。   香草看着自家小姐,她身形本来就比一般人较高,这几年抽了条,越发高了,更是显露出少女的曲线。   特别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生的格外好,随便一挽,黑的发亮的发色就能衬的上头的首饰更艳三分。   粉白的小脸越发显得娇嫩白皙,不打扮已是眉眼如画,若是精心装扮,这小地方,还真没几个能压得住自家小姐的。   “小姐说的对,这一身果然好看。”   到了火把节,林雨浓将新衣裳上身,一股子出尘的味道,自自然然流露出来。看似随意,却自有风华。   香草帮小姐持着火把,路九护送他们去了河边,族里准备的船会将他们送到市集中心,晚上再送回来。   “小姐,二小姐穿着金色织锦的衣裳呢。”   香草一眼看到,林雨浓也早看到了,实在是不想看到都不行,这一身金色别提多耀眼了。整条船上,就数她回头率最高。   林雨珊收敛着脸上的笑意,刻意挺直了背脊,她要替家里争一口气,让她的好堂姐瞧瞧,命运并不总是眷顾她的。   命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林雨珊握了握拳头。心里也有恐惧和害怕,却抵不过心里那团燃烧的火。   夏行简手持火把,有些无奈的站在堂兄弟的身边。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幼稚的节日,可最终姨母说服他。   至少,今天的日子,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林家姑娘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长的好看就够了   从船上下来的人,都去了市集,里头有无数个小摊,无论吃喝还是拿来用的小玩意,都有得卖。   夏行简坐的船只比林家的船早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家约好的,夏家的人刚下船,就看到林家的船停靠到了码头。   一身金光闪闪的林雨珊收到了最多的目光,加上她本来就长的不错,今天又刻意打扮过,虽说这般隆重披挂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上有些过了,却要承认,她的确很美。   夏行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在人群里找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打算跟上,却听到身后堂兄弟们善意的笑声。   他的面皮终究不够厚,脚步一慢,就和林雨浓拉开了距离。想再去追,人一多,又是晚上,几步把就人给跟丢了。   林雨珊却没跟丢她想跟的人,用手抚摸着衣服上针绣的牡丹,盯着前头的少年。他怎么那么高,大长腿一迈,自己气喘吁吁好几步才能赶得上他一步。   也有人来寻她说话,可她一个都不想理,只将一双眼眨也不眨的放在他的身上。   “夏,夏公子。”   她终于找到机会,趁他在一处卖砚台的摊子前停下来,立刻上前。   她还记得母亲教的,如何眼波流转,伸出钩子似的抓住他的心,唇角含情,声音如何婉转绵软,犹如带着丝儿,让他从心里发痒。   夏行简只听得这一声,再看她得一眼,已经变了脸色。不自觉往后连退几步,掩住口鼻道:“这位姑娘,在下还有要事,请便。”   说完竟将她丢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行简身边的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他们当小厮的也不懂少爷的心思。这般漂亮的人儿,就是不喜欢,也不必连话都不肯搭吧。   夏行简却是越走越快,还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那一下,他简直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要学一身姨娘的作派。说起来,倒是和菊娘有得一拼,都是柔柔弱弱如花骨朵般娇贵。有事没事都端着一副勾人的眸子,好像随时随地都想将男人拉上她的床。   “呸”想这些作甚,夏行简平了平心口的怒气。   一抬腿坐到一处摊前,要了一碗凉粉,浇上多多的醋,吃一口,透心凉,心情这才好了些。   “有人给你气受了?”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并不如何娇媚,他却从中听出一丝关心来。   回过头,看她歪着头的模样,一下子放松了嘴角,抿出一个高高的弧度。   “你这一身倒是清爽,看着就去了火气。”   小脸粉白,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却好看的紧。最重要是自然不造作,让人觉得心安。   对视这么一笑,少年时相处的情谊忽然就回来了。   “不是因为你的方子。”   两人走在河岸边,火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热,脱口而出。   林雨浓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仰着头看他,却发现,原来,他的这般俊俏。   小时候一直聚在他眉间的阴郁,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脸色早就恢复了正常,微微有些黑却衬的他硬朗的五官更加出色。   方子只是一个诱因,如果不是方子,夏家恐怕不会去寻她这样一个人。但他想娶她,是因为,她并不是象他娘或是姨母一样的女人。   倒不是说他娘或姨母不好,相反,他们就是太好了,贤良淑德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符合世人对女子所有的标准。   却抗不住命运的无情,就象他娘,生生将自己憋屈死。就象姨母,委屈求全,活的卑微渺小。   他喜欢她活的肆意妄为,活的好恶分明,鲜活的象一个人,有血有肉有脾气的人。   但这一切,他都无法诉之于口。刚说了一句开头,便不知要如何往下说。   “害你的人,找到了吗?”   林雨浓看到他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也觉得尴尬,想找个话题继续,刚说出口,才发现不合时宜。   想吞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找到了。”   找到了又如何,她被父亲护的紧紧的,根本动不了分毫。   林雨浓一挑眉,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暗害夏家的嫡支少爷的人,还活的好好的?   这些,留到以后再说。让她好好欣赏欣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灯下观美玉,月下赏美人儿。   赏来赏去,她不得不叹,自己赚了。   之前对婚事的小小遗憾都给扫到了故纸堆,没谈过恋爱就没谈过恋爱吧,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日久生情也没关系,只要,他长的好看,都不是遗憾。   林雨珊缀在他们身后已经很久了,他们越靠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来越沉重。   花船开过来了,不少人往河边涌。离着水边还有一段距离,被衙役拿绳拦住,不许他们靠的太近,免得落水。   “给。”   夏行简将手里的花给她,“喜欢哪只船便往上扔。”   得了最多花的船,会有富商赞助的奖励。   “你帮我扔。”   刚想接过花,林雨浓眼珠子一转,已经想像到自己伸胳膊蹬腿的模样,轻推一把,递了回去。   “好。”   夏行简一笑,她眼珠子转动的样子,狡黠可爱,以为别人没有猜到她的小心思时悄悄吐出来的小舌头,让他有些眼热。   “小姐,小心。”   他们站在高处,两人的手远远看上去,象是握在了一起。只有站的近的人,才知道这只是阴影下的错觉。   一个人影如同炮弹一样冲过来,直直朝林雨浓撞去。   路九大吼一声,一把推开小姐,然后脚下一空,怀里多出一个人,他下意识的抱着,一同坠入河中。   “救命,救命,有人落水了。”   路九奋力游着,手里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若不是这个人太沉,他一个人早游到了岸边。   可是这个人还在挣扎,拖得他力气都耗尽了,只觉得身儿越来越沉,一点点往下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佳话   “扑通”   又有人跳下了水,林雨浓还在喊呢,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只顾脱下一双鞋,已经跳了下去。   林雨浓脑子一片混沌,使劲扒开众人,连滚带爬的冲到岸边。   “头,头,他们的头冒出来了。”   香草冲着水里冒出来的夏行简和路九嚷道。   已经有船开到他们边上,一个拎一个象拎萝卜串一样拎了起来。夏行简拉着路九,路九拉着林雨珊,虽然个个脸色苍白,但能动能说话,应是无碍。   林雨珊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的一身衣服太沉,加上不会水,一下去就咕噜咕噜直灌水。   路九拉住她,若是会水的人还知道配合,不会水的人,则是如同捞着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肯撒手。   害得救她的人也没法施为,路九眼看着往下沉,幸好夏行简跳的快,一把拉住了路九,两个人一起使劲,这才能冒出头被人救起来。   林雨珊被捞上船才稍稍睁了一下眼睛,看到夏行简一身都是水,翻身坐了起来,她头沉沉又昏了过去。   “我送你们先回家。”   夏行简吐出几口,就让身边的人去喊了自家的船送他们回去。   林雨浓和香草两个人扶着林雨珊上了船,又帮她按了半天肚子,让她吐出几口水这才让她半倚在椅子上。   看着夏行简的头发不停往下滴水,弄得眼眶红红的,她递上自己的手帕,指了指他的眼睛,“你擦擦。”   女儿家的帕子,入手又绵又软,还带着丝丝的香气。夏行简按到眼睛上,“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用你还。”   真傻,他都用过了,还了她还怎么用呀。   先到了林家,他俩扶了人下船。幸好岸边有人等着,看到这一身水的林雨珊俱是吓了一跳,帮着他们把人给扶了回去。不然光靠他俩,可扶不了这么远。   路九也一身是水,林雨浓让他赶紧回家,又再三谢过夏行简。一直在岸边看着夏家的船走到没影,这才收回目光。   香草跟着去了林雨珊家报信,回来说二小姐半路上已经醒了,正嚷着要父母去夏家道谢呢。   “要谢也是谢路九,怎么先谢夏家呢。”   香草替路九报不平,若不是路九拉着她不放,几条命也没了。再说了,还没问她呢,干嘛好端端的撞过来,如果不是……   “小姐,她是……”   香草这会儿才回过神,感情她是想撞自家小姐的呀。路九替小姐挡了,这才被她带累着掉下水。   “知道就行了,别乱说。”   都是姓林的,她名声败坏对其他人也没有好处。特别是这种姐妹俩看中一个男人的戏码,没得叫人恶心。   三奶奶很快请了林雨浓过去,这回倒没叫旁人,只叫了她。问的就是落水一事,对三奶奶,她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将实情说了。   听到是路九救的她,三奶奶明显松了口气。林雨浓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头,试探道:“可是妹妹有什么不好,倒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对了,还以为她会躲羞,都没去看看。”   “不用了,你的事也多着呢,三奶奶自会关心。”   林雨浓听了这话就有数了,既然不用她操心,那是最好不过。   没几天功夫,就看香草从外头回来,眼圈都红了。一问才知,外头在传呢,说林雨珊被夏家少爷给救了,她就是夏家少爷准备定亲的人家。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可香草也只敢说这么一句,夏家是与林家有约,可毕竟还没送来聘礼下定。   对这种谣言,林雨浓是嗤之以鼻。想也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以为靠这个就能让夏家改娶,那她真的也不要想了。   林雨珊还在家里养病,一个劲的怂恿父母,“你们就到三奶奶那里去求,我非要嫁救我之人,都是林家姑娘,为什么不能是我。”   王氏倒知道一点,上回三奶奶单独留下她,就是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生怕她从中捣乱,破坏两家的联姻。   可这回夏家少爷救了自家姑娘,让她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如果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夏行简为什么会跳下水救人呢。   不管外头传什么,林雨浓约束好下人,不许他们议论。倒叫林良一家沾沾自喜,觉得是林雨浓退让了。   三奶奶听了王氏的来意,抿了嘴直笑,“想要以身相许呀,倒是一段佳话。”   “对对对,这就叫佳偶天成。”   反正夏家还没下聘,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定将话带到,你们就等着吧。”   三奶奶灿然一笑,送了客。   夏家的聘礼出了门,还有说亲的媒婆,一路大摇大摆的往林家村的方向过来。   林良听到消息就回来报了信,林雨珊欢天喜地装扮了起来,眼巴巴等着媒婆上门。   王氏在门口候着,一张脸儿都快要笑烂了。   好容易听到声响到了跟前,正扬了手中的帕子迎上去,媒婆一拐转,生生从她面前走了。   走了,走了。   王氏张着的嘴差点没有合拢,怎么回事,怎么走了。   媒婆正由喻氏招待着,一个心甘一个情愿,当然是相看两欢喜。   林雨浓躲在屋里由着香草进进出出给她报信,媒婆说了什么,喻氏回了什么,就像一只小小的复读机,兴奋的叽喳个不停。   家里有这般大的喜事,难得大家都这般高兴,林雨浓也没拘着她,任她欢天喜地的跑出跑进。   王氏哭丧着脸去找三奶奶,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帮他们带了话吗,夏家也没说不应啊,怎么一转头就去了林雨浓家呢。   三奶奶叹了口气,“我说是说了,可人家救人的小伙子说,他家世不好,自己还在给人当学徒呢,娶不起妻子,只能辜负你们家雨珊的美意了。”   家世不好,娶不起妻子,这是什么意思?王氏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哪里来的大少爷   王氏傻眼了,可三奶奶不傻眼啊。慢腾腾的,将林雨珊无意中跌倒掉入河中,路九挺身相救,然后夏家少爷最后拉了路九一把的事一一道出。   “所以说,雨珊的救命恩人非路九莫属。但人家呢,还不到娶亲的年纪,又家无恒产,不敢高攀。”   高攀,他哪里是高攀,简直就是癞□□想吃天鹅肉。   王氏不敢再提以身相许一事,失了魂般的走了。林雨珊还在家里等着消息,就差没去夏家质问了。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不可能是这样,一定是林雨浓捣的鬼。”   林雨珊完全不相信救她的人居然是路九,她明明睁开眼就看到了夏行简。   “臭丫头,别喊别喊,小心给人听见,还不嫌丢人呐。。”   他们回到奉乡,吃住和以前大不一样。就说这房子吧,放在乡下还算收拾的不错,可是和以前住的一比,就是随便圈一小块下来,也比这个强呀。   隔壁左右也离的近,动静大了点,就全叫人听了去。这也算是乡下地方知根知底的一个客观原因了,实在是藏不下一点秘密。   “是谁自己到处炫耀的,这会儿倒怪我丢人了。”   林雨珊气的狠了,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哭开了。   林家大门,喻氏亲自送了媒婆出门,手里握着的是对方的庚贴。笑意盈盈目送媒婆离了好远,才心满意足的深呼吸一口气,和左右邻居带着笑点点头。   林家自然不希望女儿嫁的太早,约定及笄后迎娶。喻氏顿时精神起来,一扫之前的颓废,开始准备女儿的嫁妆。   “还有三年不用这么急吧,现在做了,三年之后也不一定合身了,再说料子也不流行了。”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快帮我想想,我要先做什么来着。”   青叶笑看喻氏,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就是三四年,这个家总算是否极泰来。   “打家具吧,上好的木头要寻,打什么样子,请什么师傅,还有工时,都费时间。”   “对对,看我怎么糊涂成这样。”   幸好他们就在江南,好东西多的是,不需要出远门去寻。但也要有个帮手才能跑的过来,程康和路九都被抓了壮丁。   程康略一沉吟,便对喻氏道:“左右还有三年,别急在一时,先看看这嫁妆的章程是什么,瞅瞅外头的花色和用工。咱们自己列个单子,大致想要什么样的,再根据时间一件件来定。”   不然这头看了这个好,转头又不满意要重定,这事可就办不下去了。   “好好,还是你们周到。”   喻氏只觉得这想法好,让他们大着胆子赶好东西去挑捡。   还是林雨浓拉了他们,私下交了个底,大概要置办个什么价位的。江南豪富之地,真捡最好的挑,她可扛不住。   她卖的东西利润再厚,也是小打小闹,家底是有,但总不可能全带到夏家去,总要给林家留点银子养家才行。   程康不负重望,列了长长的清单回来,然后再雇了车载上喻氏或是青叶去看。   家里不管喻氏还是青叶必是要留一个人的,晴哥还小,虽然有奶娘,也怕不尽心,要使人看着才行。   “小姐,路九那家伙怪怪的,好像有事想跟您说,又不敢开口。”   香草早觉得他不对劲了,低下还劝过他,想想就算了,家世摆在这儿呢,就算没有夏家,也必有别的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当时路九就急了,脸儿红的要滴出血来,“姐姐莫冤枉人,我可不是那没良心的,跟着小姐过上了好日子,还敢去胡思乱想。若有此意,就让我遭天打雷劈。”   香草这才知道,原来路九还真有事。   路九随着程康去选家具的料子,当天也是巧了,俩人没有一起进去。程康先去了,路九去定了子孙桶才找过去。   “门口就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说程叔,小的便退后一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林雨浓也想知道,程康不是本地人,来的时候不长,更不是当地大姓,还不至于到了人人都认识的地步。   说的不是林家,便是夏家。   “小的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似乎在说自家大少爷要订个高门什么的,要把您比下去。”   他们口中的大少爷也姓夏,听语气好像和夏行简是兄弟。可问题就来了,夏行简是二房独子。   要说堂兄弟,那倒是多。大堂兄早就娶妻生子,如今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除了大堂兄能被叫为大少爷,路九想不出其他人排行不是最大,是怎么被称为大少爷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语气非常非常不好,似乎还带有敌意。所以路九才一直想找机会当面告诉小姐,让她提防一下。   “我今天下厨做的糕点,让香草端一盘给你和顺子尝尝。”   路九抱着碟子笑眯眯的走了,别人都笑小姐拿他和顺子放在一起,到底是太看重狗,还是太看轻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在小姐眼里,和在他眼里都是将顺子当成家人的。这种感情,别人是不会懂的,但小姐明白。   这件事问别人似乎很难有答案,直接去问他?   等等,幕后黑手,食物中毒,大少爷,一条条线被她串在一起,林雨浓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眉目了呢。   夏行简接到信,嘴角微微翘起。为了忍住想微笑的唇,全没注意到眉尾却跳了起来,少年人的蓬勃之色,真正是朝气十足。   她想见他呢,明着是说商量去他家量房间尺寸的日子,其实,他看的出,字里行间其实是在说,她想见他,想看见他。   “大少爷,哼,没有祖宗之人,还敢妄称什么大少爷,真是不知廉耻之徒。”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发火,不动声色退了一步,讪笑道:“看来是我不该问的。”   “不,你不问,我也会寻个机会告诉你。”   总比从别人哪里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要强。 作者有话要说:     ☆、外室   夏家豪富,夏家老太爷仅有两个儿子,庶长子和嫡幼子。商人不象世家,虽然嫡庶有别,养育上却没有什么分别。   再说夏老太爷仅得两个儿子,没道理因为是庶子就要区别对待的道理。两个一般养大,俱是跟在老太爷身边经商。   这家业吧,如果是两个儿子一般样努力又有能力,估计一般人偏重嫡子总要多些。   但如果庶子又有能力又努力,嫡子万事不管,只在外头包养一个清倌人玩起来真爱,那这事便要掂量掂量了。   夏家便是如此,庶长子开枝散叶,一口气和嫡妻生了五个儿子,女儿也有三个,端的是子孙繁茂。   而身为嫡子的二老爷,娶了妻子后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夏行简,便开始不着家。   全因他在成亲前就在外头赎了一个清倌,想带回家里先作个通房养着,等成了亲再升成姨娘,也成全了他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结果老太爷死活不同意,世人本就轻商,若是自己再不自重,没得惹人笑话。   你要是当个官,弄个清倌人回家,人家还要夸一句风流才子。若是商人家也这般干,人家就要“呸”一声,来一句不知所谓。   于是二老爷便在外头置了产,将人藏了起来。还在成亲生下了长子,气的老太爷差点打死他。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便和父亲日吵夜吵,天天吵。吵得烦了,父亲就不回家。母亲又拉下面子去将他请回来,可刚好上两天,又开始了。”   前后这么些年,这个一年要病个七八回的清倌人,硬是给二老爷生了五个孩子,她病归病,仍坚强的活着,孩子也个顶个的健康。   已逝的夏母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用将死之身逼得老太爷答应永远不许那五个孩子认祖归宗。   “他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若没有身份,光靠父亲出面,是没人会卖他面子的。”   林雨浓明白,这个时代可不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生母是个外室,又是清倌人出身,还不能认祖归宗,就算生父是个候爷都没用,更何况,是继承家业无望的二老爷呢。   “之前的食物中毒,是不是……”   “没有证据。”   夏行简苦笑,明知道是她,可他没有证据。   “你知道是她就够了,要什么证据。”   林雨浓也是奇怪了,这里的人为什么都喜欢讲证据。有证据又怎样,还能送到官府去呀,她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呢。   夏行简有些结巴了,“这这……”   有了证据就可以让祖父主持公道,让父亲看清她的真面目。   如果祖父真的想主持公道,派人一杯毒酒就能让菊娘死的悄无声息。父亲在她在一起十多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说不定他也想看到妻儿死个干净,给他的菊娘腾位置呢。事到如今,母亲已经死了,父亲知道她的真面目又如何,母亲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他慢慢捏紧拳头,是他一直以来执着了。陷入了惯性的思维而不自知,一朝醒悟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就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天更蓝水更清,世界在他的眼里彻底颠倒了过来,有些事情变得无比清晰。   “谢谢你。”   夏行简冲她抱拳一礼,便匆匆告辞。   林雨浓摸摸鼻子,自己不会又做了什么坏事吧。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呀,安了心,回去便开始关注这个菊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菊娘就出身江南最大的万花楼,为了卖出一个好价钱,当初也是乐舞双绝,生生造势造了三年。最后被夏家二老爷拍了去,春风一度,换别人最多流连一段时间又会换了更新鲜的。   偏生二老爷是个多情种子,竟将她赎了身带了出去。这一多情就是这么多年,除了娶夏行简的母亲过门,加后来的姨妹变续弦,他就再无其他女人。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是无情还是有情呢。对前后两个妻子,可以说是无情的可以,但对菊娘却又多情的可以。   林雨浓拉回自己的思绪,又开始关注他们的大儿子,今年一十六岁,还真就到了定亲的年纪,再不定甚至都有些晚了。   菊娘一心想给儿子找个官家小姐,说是这样别人才不会看轻她儿子。结果想当然,就算是没落了的官宦之家,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没有祖宗之人。   难道还要进门伺候一个窑姐儿,这说出去,人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乎,这事就一拖再拖,一直拖下来了。   “说,那个女人又折腾开了,说是要认祖归宗,宁愿自己伏低做小去伺候夫人,日日跪在她跟前恳求,只求她的儿子能回归夏家。哪怕让儿子全都记到嫡母名下,她也甘愿。”   林雨浓抽了抽嘴角,问程康,“程叔,这话二老爷是不是听了以后,觉得她特别懂事,特别体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程康脸都笑抽了,“小姐神算,还真是这样。不知道这有钱人家的老爷是不是都这样,还是他的头被门夹过了。这种话也信,还巴巴去跟家里的妻子商量。”   不用说,新来的小妻子年纪虽小,却并不好糊弄。咬死了她只听老太爷的,意思很清楚,你有什么尽管去跟老太爷说吧,他同意我便同意。   林家人知道了亲家老爷不靠谱的事,自然都是同仇敌忾。把那家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当笑话拿回来说。   林雨浓还奇怪呢,怎么这么容易打听到。程康却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窑姐出身的主母,谈何家风。   家里的佣人也是个顶个的油滑,只要给钱,恨不得把那两人一个晚上多少回的事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只是之前夏家对他们是眼不见为净,压根不理,也没人打听他们的事。如今林家一打听,看到有钱拿,什么都顾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生活   两年后,林雨浓顺利嫁入夏家,成了四少奶奶。大房已渐渐把持住家业,只有她的白糖方子是二房在操持。   公公只在她新婚那几天露了个面,然后就不见踪影了。之前外室信誓旦旦要娶官家儿媳妇的话也没了下文,他们努力的方向变成了认祖归宗。   继母对林雨浓很好,她没有儿子,依着现在的情况,估计也很难有。又是夏行简的小姨,与他一惯亲厚,自然也没必要去为难新来的儿媳妇。   夏家二老爷难得回来一趟,见了妻子开口便问,“怎的儿媳妇不在你跟前伺候。”   周氏有些吃不住他的意思,还是如实答道:“她跟简儿去铺子里了。”   “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算什么,真不知所谓。有这个时间,不如出去应酬,结交一二个官家夫人。”   这,周氏越发搞不懂丈夫在想什么了。以前也没见他这般关心家里的事,怎么忽然管到儿媳妇头上去了。   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在找突破口呢。   外室的儿子已经十八了,再不定亲就真的太晚了。可她仍不肯放低要求,想让林雨浓出门应酬,认识官家夫人。然后再由二老爷出面,逼她在大家面前认下所谓的大哥。   听了夏行简的话,林雨浓简直是瞠目结舌,“他们未必也想的太美了吧。”   “所以,夫人不必理会,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祖父都没说你不该到铺子里来,父亲更管不到这上头来。”   夏得简摸摸她的下巴,滑滑的手感,让他心猿意马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便在心里叹气,这天,怎么还没黑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与其一直躲着,倒不如让他们撞一回南墙,自然就死心了。”   “夫人觉得好便好,为夫给你搭台。”   你搭台来我唱戏,林雨浓抿嘴一笑,听着倒像有夫唱妇随的味道。   夏家的瑞景园是有名的好地方,单独建的一个园子,四季有花可赏,有景可看。   牡丹盛开时,是请各家夫人赏花最好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牡丹又是有名的富贵之花,都爱讨个好彩头不是。   这回请客的名单上,有个头回见着的夫人,带着她尚未出阁的姑娘一道来赏花。   即然是夏家二房请的客人,便由他们婆媳两人操办。林雨浓一见这姑娘,再一听对方的身份便知道外室打的定是人家的主意。   江小姐去年已经及笄,今年都十六了,却还未许配人家。加上父亲是新调任到过来,又是庶女。嫡母哪里会为她认真考虑,便想混水摸鱼,趁着人不知情,将亲事定下来。   只要定了亲,对方姑娘又到了这个年纪,必然不敢轻易反悔。成了亲,有个官家岳父撑腰,还怕不能认祖归宗吗。   到时候,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有了着落,娶的娶,嫁的嫁,一下子就将二房给占满了。   嫡母无所出,嫡子不长不幼,就只有这一个,连个帮手都没有。这二房还不是落到他们手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吗。   林雨浓一下子就将菊娘心里的弯弯绕绕猜了个七七八入,赶紧整出一张笑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一整天下来,婆媳两个累的够呛。林雨浓还不敢歇下,要先把婆婆送回屋里,奉茶伺候着。等她发了话,才能回去。   夏行简一回来,就看到他的小妻子靠在贵妃榻上睡熟了,小丫头正在给她捏脚。瘦瘦小小的脚,指头却是圆滚滚的,象一个个的小汤圆。   看着看着便眼热起来,找了个理由打发走屋里伺候的人,自己坐了过去。   林雨浓觉得脚有些痒,眼睛都没睁,用慵懒的声音开口道:“使点力气。”   “是,娘子。”   夏行简的鼻息直喷到她的耳朵里,这才悠悠转醒过来,揽住他的腰,“什么时候回来的。”   “喂,还没到晚上呢。”   结果夏行简不仅不回答,反而抱了她往床上走,帐子一拉,传来他的坏笑,“是娘子要为夫使点力气的,为夫怎么敢不听呢。”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雨浓掩了嘴笑,却被他一把握住,“什么这么好笑,说给为夫听听。”   喂喂,堵上我的嘴,要怎么说啊。   很快,江家递了贴子来,请林雨浓去坐客。她去了才知道,江家老爷正在前头接待夏二老爷和他的“长子”。   夏二老爷是算准了,当儿媳妇的人,不敢在外人面前随意说夫家的事。况且江家只请了她一个,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必然不敢说话。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她的默认。   江夫人很亲热的将她迎到后院,她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但年纪还小,与庶女又没有利害冲突,巴不得她嫁个有钱人家,以后念着娘家的好。   夏家豪富谁人不知呢,夏二老爷又是嫡子,那长子就是嫡子嫡孙。有了这样的亲家,以后老爷进京的打点银子都有了着落,真是怎么想都好。   两个女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又可惜的说她婆婆病了,不然必是一道请了来玩,认个门以后常来常往。   唉,林雨浓叹了口气,这个不着调的公公,若是有一分心思花在生意上,也不至于让大房独占了全盘生意。   “母亲身子倒也康健,可能是前几天打了个喷嚏,叫公公给误会了。”   江夫人讶然,眼珠子一转就道:“二老爷带了大公子在前头呢,早知道我该问一声,把你母亲也一同请来才好。”   “大哥,我怎么听说他今天跟大嫂去了岳家探病呢。”   “啊……”   大嫂,还岳家,江夫人顿时觉得头都大了,这里头有事,一定是有事。她要赶紧通知老爷一声,莫让他胡乱定下才好。   于是借着更衣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话里话外就全是打听了。林雨浓当然不好讲出公公在外头的事,更不敢提菊娘和她的五个孩子。   只一口咬定,“怕是公公带了谁家的子侄过来吧,我们二房只有我相公一个,大哥是大伯房里的,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断不可能还象个十几岁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独立   江夫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送走林雨浓,使了人出去打听,不打听还行,一打听下来,脸都绿了。   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姐儿,在外头生下的孩子,还想娶他们家的女儿。就是个庶女,那也是官家女儿,断没有去伺候一个窑姐的道理。   江夫人气的发抖,喊了老爷回屋商量。两人怕有变故,躲着夏家二老爷,匆匆给庶女另外定下了一门亲事。   二老爷再上门,知道人家女儿定了亲,直叫可惜。他不反思菊娘漏了底,反而怪到了林雨浓的头上。   觉得定是这个儿媳妇说了什么,才叫江家拒了他的亲。   林雨浓被叫去的时候,好在二老爷还要脸,不敢单独见儿媳妇,拉了妻子一块。   开口便问,当日去江家坐客说了些什么。   林雨浓反口问道:“听说爹爹当天带了大伯家的大哥去坐客,我还奇怪呢,大哥那天不是回岳家探病人了吗?回来问过大嫂,她还奇怪呢,说大哥当天根本没有跟爹爹一起。您当天到底带的谁呀,媳妇也想知道呢。”   周氏低头喝茶,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夏行简会执意娶她过门。他当时曾说过,没有白糖这回事,他也想娶她。她当时只觉得矫情,现在看来,倒是真心的。   二老爷气的直吹胡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瞪了妻子一眼,如果不是她执意不肯,菊娘怎么会到今天还进不了门。和这些人比起来,只有菊娘最好。   于是林雨浓的一番诘问,气跑了二老爷,估计又去菊娘的怀里找安慰去了。   婆媳俩相视一笑,无形当中感情又增近了一步。   晚上回屋,林雨浓把今天气着了公公的事学给夏行简听。他听了只是笑,最后搂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半天不出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着了慌,成了夫妻他们才开始相处,虽然时间不长,却处处融洽。她早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以及,他是自己未来计划中的一部分。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沮丧和疲惫的神态,也跟着心慌起来。   “祖父大概已经决定了,要将家业交给大伯。”   原来是这件事,其实林雨浓觉得这件事是必然的。没有儿子还在,就将家业交给孙子的。如果家业传到二老爷手上,依他的荒唐劲,谁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   而且二老爷绝不是什么经营奇才,祖父要多蠢才会把家业交给一个败家子啊。   大伯虽说也不是什么惊才觉艳的人才,架不住有个蠢弟弟,只需要表现的勤奋努力就足够亮眼了。   而且大房人丁繁茂,子弟大多洁身自好,没什么妻妾相争的丑闻传出来。家业不给他们,都说不过去。   可这都是说给外人听的,真正的当事人,明明身为嫡孙,却无缘家业。明明不是他的错,就因为摊上了一个不着调的爹,就失去了本该是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沮丧。   这倒不全是因为钱财,也有男人的尊严和面子在里头。   林雨浓抱着他,是谁告诉她男人其实和小孩子很像的,都需要人哄。   “祖父当年可以以一已之力创下偌大的家业,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们好好做白糖生意,未必不能再创出一个夏家。”   夏行简只是心中苦闷,并不是自暴自弃,闻言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娘子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志气,为夫怎么能坠了你的威风。”   夫妻俩相拥而笑,他们释怀了,不代表二老爷愿意释怀。   加上菊娘的推波助澜,于是二老爷日日去磨老太爷,想要磨到他改口。也是他天真惯了,长到一把年纪也只会花钱,这么大份家业光靠水磨功夫能磨得来,老太爷就不是老太爷了。   本来老太爷只是决定了,打算再过几年公布,毕竟他身子还算硬朗。结果发生了一桩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之前被二老爷得罪过的江大人升官了,一下子把夏家之前的关系网打乱了,重新联系的过程中,江大人给夏家使了不少绊子。   最后夏家大老爷一打听,才知道又是自家蠢弟弟办的事。竟敢为了一个外室,把主意打到江大人的身上。这哪里是结亲,这根本就是结怨。   回去半是抱怨半是说笑的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太爷,老太爷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晚,第二天叫来了族里的长辈亲人,打算分家。   他早在心里盘算好了,也容不得二老爷愿不愿意。老宅和所有夏家的生意归夏家长子,光这第一条一念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二房。二老爸一张脸赤红一片,几乎要喷出火来。   然后第二条便是一口气拨了二十间上好的铺子,和几百亩的良田,直接给到了嫡孙夏行简的头上。   第三条便是确定了白糖的归属,这是林雨浓从娘家带来的东西,理该是她的嫁妆。只由她掌握,以后传给儿女,没有儿女就归还她的娘家。   大房听了不由肉痛,他们生意人,哪里不知这东西赚钱。可老太爷金口玉言,加上生意都归了他们,哪里好意思再张嘴。   二老爷不等念完就急了,怎么听来听去,人人有份,就是他什么都没有呢。   老太爷扫了他一眼,最后一条,便是给了次子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爹,你好狠的心,你就给这么点东西给儿子。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老太爷冷冷一笑,“我倒宁愿你不是。”   老太爷自然是留在老宅,大房虽然提都没提搬家的事,还特意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他们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不一定要搬。   但越是这样,夏行简越是加速了找房子的动作。林雨浓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份地契,“不用找了,住这里吧。”   夏行简当然不愿意住妻子的陪嫁屋子,他还带着父母呢,没这个道理呀。   “不是我的陪嫁,是祖父给的。”   没有分家的时候还特意给孙媳妇分点什么,于是老太爷找时间偷偷塞给她一个匣子,一幢不小的宅院,加上几件极贵重的首饰。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后宫升职宝典》已在连载中,大家顺道看看呗,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病倒   既然是祖父给的,夫妻俩也就不折腾了,买了些人口将宅子收拾出来,便搬了家。   搬家的时候二老爷不在,等他回来发现自己住的宅院都搬空了,才晓得儿子作主搬了出去。   他诅骂两句,寻了过去,看到大宅子,又开始想新的主意。   既然分了家,就该他作主。接了菊娘和五个儿女过来,应该没什么人再阻止他吧。   大大咧咧喊了全家人过来,宣布他的决定。又随口吩咐儿媳妇,“把院子收拾出来,人给配齐了,一样不好,唯你是问。”   哪怕三个人之前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出,特意统一了口径,闻言也深为二老爷的厚脸皮而折服。   周氏闻言先是一哼,“老爷,莫名其妙把几个外人弄到家里来住,这不太合适吧。”   外人,他们才是二老爷的亲人呢。自然是大怒,仗着不跟老太爷住在一起,他就是一家之主,当然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老爷不让我啰嗦我也要说,这屋子是儿媳妇的娘家陪嫁,我们当父母的也是搬过来暂住,真想接外人来住,起码也要等老爷置办了宅子再说吧。”   什么,这宅子竟不是儿子买的。二老爷没想到自己这个清高的儿子还愿意住到妻子的陪嫁屋子里,便喝道:“那还不赶紧置办。”   夏行简一拱手,客气的象个外人,“这不是等着爹爹置办吗?”   他是当儿子的,哪有他置办宅院的道理。   二老爷摸了摸荷包,他统共就只得了五万两银票,哪里舍得拿出来置办什么宅院。留给菊娘和五个儿女都来不及呢,他是一分也不想留给夏行简的。   在他看来,这个儿子像他娘一个样,不动声色的面皮下,竟是想着怎么算计他。   独得了店铺和田庄,还想他来置办宅院,以后岂不是又要给他分。不行不行,办不到。   于是二老爷就厚着脸皮住到了儿媳妇的陪嫁宅子里,只不好再说接菊娘来住的事。好在他呆不了几天,如今没有老太爷管着,他呆了二天就火烧屁股一样搬了出去,一个月都回不了一趟。   菊娘的大儿子终于是等不了了,娶了街上杂货铺掌柜的女儿,就是这样,女方还开口要了一千两的彩礼才肯嫁。   夏行简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乐,倒是林雨浓捂了嘴笑,“这可好,这杂货铺掌柜家的女儿,定是个好儿媳。”   最后三个字加重了语气,让夏行简起了兴趣,“怎么说。”   “女人家的事,你哪里知道,等着瞧吧。”   菊娘身份有限,无法出门交际,家里也没几个真心为她打算的下人,哪里知道外头姑娘家的好坏,还不是全凭媒婆一张嘴。   林雨浓使了银子,媒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这家的姑娘美艳绝伦。呃,有点夸张,但绝对称得上漂亮了。   性格直率,还会打算盘,长子长媳嘛,当然应该娶个能干的。呃,一点也不夸张,这位姑娘家当真算盘打的极精,而且绝对直率。   直率到嫁进门第一天就敢给婆婆甩脸色,还振振有辞,她要伺候也是回夏家伺候真正的婆婆去,这个假的,她不伺候。   气的大儿子想写休书,但菊娘不让,这媳妇可是花了一千两银子彩礼才娶进门的。如果被休,上哪儿再找一个。真的再找,可就连这一个也不如了。   二儿子娶亲时,菊娘睁大了眼睛,想挑个温柔贤淑的。这回如了愿,是她亲自相看过的,的确又安静又听话。   娶回来才知道,二儿媳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反应极慢。到这个时候,她才隐约想到有人在整治他们。   她眼珠子一转就给病倒了,郎中上门一看说的严重极了。就差直接让你准备后事了,心疼的二老爷是眼泪直掉。   菊娘万分辛苦的支起身子,紧紧握着二老爷的手,“老爷,菊娘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只求您一件事,让我进夏家的门,就算死以后也能和老爷在一个地方躺着,不要让我做个孤魂野鬼。”   二老爷是铁了心要把菊娘接回家了,先是自己掏钱买了宅子,先让菊娘和儿女们住进去,再通知妻子和夏行简搬家。   夏行简冷哼一声,继续住着,理都没理二老爷让他搬家的事。   二老爷急啊,妻子不喝菊娘敬的茶,就没法成为他正而八经的妾室。他急的嘴角上泡,回来跟他们拍桌子,“又没让你们认几个兄弟姐妹,只是让菊娘进门也不行吗?”   这是自己退了一步了,谁不知道这是以退为进。认了菊娘,她生的孩子你还能不认吗?   可夏行简却应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倒也好说,可病成这样,难免不吉祥也怕过了病气,请个圣手回来瞧瞧吧。”   夏行简带着继母和妻子搬了过去,周氏将菊娘安置了一间小院,里里外外配置的不比自己的屋里差,倒叫二老爷十分满意。   菊娘不让别的郎中拿脉,说是只信任自己用惯的。周氏也不勉强,却请了圣手,对前个郎中所说的病症开出对症的药来。   这是当着二老爷的面开的药方,读书人都略通医理,一看药方也知道比前个郎中开的更好。而且这位圣手在当地极为有名,绝不是谁可以轻易收买的,于是二老爷放了心,用上了新改的药方。   对于菊娘来说,只要脉理不被别人看出是装病,药怎么开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是一口也不会喝的,都倒进花盆里了。   可周氏派了婆子亲自伺候她喝药,也没一句重话,恭恭敬敬却非要盯着,看着她把药喝下去才走。   菊娘跟二老爷闹了几回,周氏就故意引了二老爷去听,发现这婆子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句句都是好意。反过来劝菊娘,好好喝药,把身体调好了,才好去给周氏敬茶,才好谋划着把儿女们都接进来。   菊娘没有法子,只好捏了鼻子喝药,心想反正也喝不死,不过是苦苦嘴巴,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她忘了,这药方已经改过了,不再是之前郎中开的温补为主治病为辅,而是结结实实的治病为主的猛药。 作者有话要说:     ☆、赌债   于是菊娘真个儿给病倒了,人都发晕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她信任的郎中来一把脉,就直接就给撂了挑子。   直说他看不到这病,夏家自是请了圣手来看。圣手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瞧就知道这是原本没病,喝了猛药生生给逼出病来的。   这种话他要怎么说,而且明摆着这妇人在弄鬼,他继续看下去搞不好一世英名要折在里头,干脆也推了。   只把个夏老爷吓的够呛,以为菊娘真的快不行了。   林雨浓丢开了手,也不许夏行简再管。理由很简单,现在菊娘的生死就在周氏的手中,他们作为晚辈,别的事可以插手,这件事还是交给周氏来决定。   菊娘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拉住老爷,只说主母要害她。偏巧周氏从外头进来,听个正着。   当天就将她打包送了出去,送到大门口,爱上哪上哪儿,好送不走。夏老爷怪她不该跟个病人计较,周氏只是冷笑。   “哪里来的野女人,还没进门就敢编排主母。老爷该要,我可不敢喝她的茶,毒死了,谁来与我收尸。”   周氏有娘家,有嫁妆,又有与她还算亲厚的继子。她比姐姐想的开,左右是拉不回他的心了,何必还顺着他的意。结果发现,什么都不求了,还真就一点也不惧了。   菊娘白搭着一场命,结果还是没能入府。加上身子这回一折腾,竟真的弱下来。吓得她没命一样补,生怕自己死的早了,没享上后福。   周氏与林雨浓在屋里说话,“我才不想她死呢,我就叫她看着,她生的好儿女,一个也进不了夏家大门。”   夏老爷见这条路实在不通,只好换了法子,给几个儿女攒些家业。按说三子二女,他五万两银子足够他们安安生生过上一辈子了。   可人心哪有知足的,大儿子二儿子娶了亲,哄了些银子出来,便想经商赚大钱。   夏行简一听,太好了,欢迎欢迎。就怕你们死搂着银子不撒手,肯撒手就好办。   既然经商,就要谈生意,谈生意没个不出来喝酒应酬的。喝着花酒,鉴玩着古董,跟着人山里海里的吃,他们俩总算明白了银子的好处。   感情以前觉得自己有大宅子住,出入马车,有好衣裳穿就是好日子了。如今一看,这都才到哪儿啊。   反正是为了谈生意呢,正大光明的出入这些场合。夏老爷只觉得他们眼界开阔了,谈吐也有意思了,竟觉得他们十分上进。   再后来,生意上人带着他们去了赌场,真正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银子都在菊娘手里管着,吃穿上并不苛待几个孩子,但零花钱却没几个的。哪里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简直不需要人教,自己上去玩了个过瘾。   而且他们手气极好,一个晚上竟赢了几百两银子。两个人眼睛都红了,什么生意能比这个还好。   后头就不用人教了,自己将赌坊摸了个遍,兄弟俩找各自喜欢的地方敞开了耍。   一个月的时间,足足赢了快五千两,做生意的事,早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他们也聪明,知道这事不能在家里提。只装作是生意赚来的,给菊娘买了首饰,又孝顺了夏老爷一个古物的砚台。喜的他们只夸,当真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了出息。   赌场的银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又是短短一个月,赢掉的都输出去不说,还倒亏了上千两。但兄弟俩早红了眼,只想着翻本。   他们手上各自有夏老爷给的五千两银子,底气很足。总觉得他们能有机会再赢回来,只要手气好了,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后头谁都猜的出来了,五千两输光,倒欠了不少进去。赌场的东家说看他们是熟客,许他们赊帐。   兄弟俩松了一口气,许赊帐就好。这会儿他们不想赢多少钱了,只想着把本钱赶回来就好。   结果就是越输越多,最后足足欠了三万两,赌场的老板这才开始要债。   他们还不出来,没事,不还有夏老爷吗?   夏老爷也不还,那就告官。   夏老爷不过是一时生气,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告了官。这下他就更不想还钱了,还扬言说自己的亲家也是官,你们的赌场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理直气壮的写了信给周氏的大哥,让他摆平这件事。   周大人还真当是自己的外甥出了事,慌慌张张写了信到妹妹这里问。历来都听说行简这个孩子懂事,怎么会去这种地方,还欠下巨额赌债。   气的周氏差点吐血,写了信使了银子以最快的速度送去。   这下事情就好笑了,周大人回信的措词十分激烈。称自己只有夏行简一个外甥,不是什么猫三狗四都能跟他攀亲戚的。   夏老爷急了,想让儿子拿一部分银子。三万两啊,他怎么舍得拿出去。   夏行简也不傻,只说父亲要钱,当儿子自然应该尽力。但数额如此巨大,是不是应该向祖父交待一声。   如果祖父觉得应该,他卖房子卖地也要替父亲筹措。   夏老爷哪里敢去跟老太爷说这种事,只得咬牙掏了银子,将两人领了出来。   分到他手上的五万两银子,才半年而已,只剩了一万两。下头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娶媳妇的娶媳妇,办嫁妆的办嫁妆。   等给这三个孩子娶嫁完成,夏老爷手上也不过剩下了区区几千两银子而已。   他着了慌,以前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老太爷在,哪里为银子发过愁。当初分家也没当回事,这会儿才知道厉害。   找儿子肯定没戏,在夏老爷眼里,儿子跟他从来就不是一条心。还是去找老太爷的好,他想清楚了,就是跪也要跪到老太爷同意他们认祖归宗。   只有这样,他们以后才能有个保障。不枉菊娘跟他一场,他走后才能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云儿   夏老爷说的出做的到,真个就往老太爷屋外一跪,不肯起来。刚跪下,周氏带着夏行简和林雨浓来了。   周氏一脸喜孜孜,“父亲,儿媳妇是来报喜的。雨浓有了,您又要当曾祖父了。”   “什么,这可真是太好了。快,简儿,扶着你媳妇坐下。”   老太爷高兴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这可是嫡支的一脉,真正的嫡重孙,他怎么能不高兴。   至于儿子,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对儿子的怜悯之情,就被整个浇熄了。外头生养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夏家的种。他都有曾孙了,还稀罕外头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吗?   周氏更是奉出大哥的信件,“兄长来信给您请安,昨天才收到,今天儿就一块送来了。还有些当地土仪,已经命人抬进来了。”   周氏的兄长和夏家本就是共生的关系,相互需要,相互依存。就算是将生意都交给了大房,他们一样要供着周家这条关系。   只要有周家的兄长坐镇,就是分了家,大房也要笼拢着二房。这是老太爷心知肚明的事,知道孙儿吃不了亏,否则也不会为了防着儿子而分家。   待看了信,老太爷二话不说,操起桌上的茶杯朝外头跪着的儿子砸去。   到底下不了重手,没有砸到他的头上,而是泼了他一身。   夏家外头那两个儿子欠了赌债一事,没人敢拿到老太爷跟前说嘴,所以他也是今天看了信才知道。   砸了茶杯破口大骂,“我就说他们是野种,果不其然,我们自家子孙哪有一个出去胡来的,可曾有一个敢在外头欠下银子的?我说怎么一个伎家出来的女人就能一个一个的生,明媒正娶的只生了一个,后头的竟是一个也没有。也不知她在外头找了多少野男人,给你戴了多少绿帽子,亏你不嫌脏。”   “以后不许你私下给周大人写信,想写可以,先经过我这里看过了再投。真是好大的脸,两个野种也敢随便攀认朝廷官员,再叫我知道,我就将他们都扭送到官府。”   当着儿媳妇的面,甚至是孙子孙媳妇的面,狠狠骂了夏老爷一顿,骂的他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了。   这番话基本上已经绝了菊娘和他的孩子进夏家的可能,因为老太爷亲口认定他们是野种,他们就只能是野种。   菊娘听人传了这话,气的当着夏老爷的面要去撞墙。夏老爷却没了以前的耐心去哄她了,他刚错失了很想要的一件古董,这会儿正在生闷气呢。   以前阔少爷当惯了,要什么便有什么,反正守着个金山银海花不完。买东西从来不看价钱,这会儿却发现不行了。   前儿大家伙凑到一起鉴赏个玉佩,开价一千两,原来一千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可是想想,自己兜里只剩了五千两不到,而且后半辈子可能只有这么几个银子了。   哪里还敢出手买玉佩,缩了手不说,还被人暗里讽刺了一把,气的他回来喝水都觉得塞牙。   这种心情之下,哪里还愿意看菊娘的撒泼,只觉得她以前的温柔小意都是装的,干脆一扫袖子,走了。   回到家,他也嫌周氏烦,但周氏今儿出奇的好说话。   “老爷,屋里新进了一个伺候的人,以后贴身服侍您,您看看中不中意,若中意我就留下了。”   一个苗条的身影从众多丫鬟身后走出来,玲珑的腰身,白嫩的脸蛋,特别是那一双媚眼,似含情又似带着水雾,美的象天空飘着的白云。   “云儿给老爷请安。”   娇滴滴的声音,仿佛能滴出水来,夏老爷哪里还有不中意的,连连点头,“安,安,老爷安的很。”   有了云儿,夏老爷几乎不再出门,日日在后院里厮混着。   林雨浓只顾安胎,偶尔去周氏屋里陪着她说说话。周氏抿了嘴笑,“不就是喜欢伎子出身的吗,我给他送一个就是,能有多难。”   “听说还是个花魁,娘这是花了大价钱。”   “舍不得银子套不住老爷,只要他安安心心给我趴在女人的肚皮上,该花的总是要花。”   菊娘见夏老爷走了,并不害怕,他们一块过了小二十年,觉得自己已经将这个男人握的牢牢的了。   结果这一走,半个月过去了,硬是连影子都没露。再去一打听,气的她差点断了气。周氏竟往家里抬了个通房丫头,将夏老爷牢牢给绊住了。   巧的是,这丫头的出身和她一样。也就是说,她会的,做的出来的,人家一样会,一样做的出来。而且,人家还比她年轻,听说长相甚为出众。   同样都是周家的姑娘,这位小周氏可比当年的周氏有手段的多了。当年那位,只知道哭着喊着求他回家。   这位倒好,压根不稀罕夏老爷,只用手段将他勾在家里。不行,她本就年纪大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一无所有。   等菊娘用尽办法递了话给夏老爷,终于让他离了云儿的屋子,去看菊娘。   菊娘自然是小意温柔,用心伺候。让夏老爷终于又找回了之前的感觉,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默契,轻易不是别人能够取代的。   但菊娘的几个孩子可不这么想,女孩们都嫁出去了,三个儿子都成了家。知道他们进夏家的大门已经无望,就只想从夏老爷身上抠出些银子来。   “爹,我和二弟真的已经改好了,我们路过赌场都绕弯走的。天天闲在家里没事,您总要给我们安排个后路吧。”   “就是啊爹,开个铺子,我们盘一起小生意也是好的。”   “爹啊,我可从来没犯过错,您当时肯拿五千两给哥哥们做生意,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三个儿子都希望夏老爷掏钱,他一怒,又走了。   待得回去,云儿暗自垂泪,哭的眼睛都红了。只说以为老爷不要她了,正要寻了绳子去死。   夏老爷一通心肝宝贝蛋的叫唤,哪里舍得新欢难过。赶紧发誓,绝对不会离开她一步,两人这才重归旧好,腻到一处。   周氏得了消息,笑的一脸得意。心想,姐姐啊姐姐,你死的真冤,你若早点看开,又何止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绑架      林雨浓坐在家里,抱着帐本在打算盘,自从诊出有了身孕,夏行简便什么都不许她做了。   以前夫妻俩还常结了伴去铺子里,现在也不许她去了。又怕父亲在家胡闹影响到她,特意多买了几个下人回来,守住门户,保护她的安全。   “帐本也别多看,小心废眼睛。”   夏行简在写字,不时还要抽空出来瞄一眼妻子的动静。   “没关系,什么事也不干,我都快抑郁了。总不能跟个傻子似的,天天吃喝睡吧。”   “可不就有人盼着当傻子呢,你还不乐意。觉得无聊,改天买些话本子回来给你瞧,比看帐本有意思,还不废神。”   “别忘了你老婆是干什么出生的,帐本对我来说,不是耗神的事。反而觉得有意思,从里头能看出人生百态,还有春夏秋冬。”   “哦,这又是怎么说。”   夏行简笑了,这个小妻子和别人不一样,经常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他觉得有趣,不知不觉之间,他身上阴暗深沉的一面慢慢被融化。   “你看,这家店开在城南,那边都是富户,销量一直很好。特别是冬天要走礼送人,销量就更好了。城西都是本地的小生意人,冬天是销量最小的,因为他们买糖都是为了做生意,冬天生意少,量便少了……”   一一说去,竟真将几家铺子销量分析的透彻明白,惹得夏行简直乐,“原来还有这个说道,果然是一本帐能看出人生百态。”   上前握了她的手,“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你和孩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从小就能吃能睡,长这么大也没经过什么大病。怀着他,也是个听话的。我没半点不适,你尽管放心。”   林雨浓有些心疼,知道他是被母亲当年一尸两命的事吓到了。有时候在外头,忽然觉得心悸或是眼皮跳了跳,就会立刻让长随回来看一眼,确定没事了再回去报给他听。   林雨浓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我保证,我和孩子都会健健康康的。”   “是,一定会的,母亲也会保佑我们的。”   夏行简心中的戾气日渐平复,而菊娘那边的戾气却是日渐高涨。夏老爷不来,他们眼看就要坐吃山空。夏家又不认他们,难道要等死。   于是三个儿子私下商量,都觉得既然没法认祖归宗,倒不如想办法捞一笔钱。大不了不在这里呆,有了钱,天下之在哪里去不得。   他们将计划跟菊娘一说,菊娘自是不愿意。可架不住三个儿子再三威胁,“你以后是要靠我们养老,还是靠他。现在就不管我们死活了,以后还能管你。”   菊娘只好如他们所愿,选了个日子,将自己说的无比凄凉,想请夏老爷在她生辰的时候过来喝一杯酒。   夏老爷便瞒着家里的妻妾,只说约了人吃酒,去赴了约。   这一去,便再没出现。   当天晚上没出现,大家均都没当回事,第二天还不见人,这才急了。到了第三天就有人递了信来,说是要人可以,拿十万两银子来赎。   夏行简就有些疑心这是夏老爷和人合伙做的局,真要绑,人家打听一下也不会绑他。   不过他也只将疑惑放到心底,报了老太爷的同时,也报了官。   一查之下,菊娘和三个儿子,早在几天前卖了房子,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个嫁出去的女儿也称自己不知情,他们甚至不知道母亲和兄弟卖了房子的事。   大家都肯定是菊娘和儿子绑了夏老爷,顺着这条线索摸了下去。   第一个找到的是菊娘,叫人惊讶的是,她竟被卖到窑子里,毒哑了喉咙。短短半个月,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夏行简得到消息去见她,她被收押在官府的女监里。看到来人,喉咙里发出嘶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以前养的一身好皮肉早就松垮的挂在身上,脸色也腊黄的难看。还有一脸黑斑,若是官府确认,这人就是在她面前他也认不出。   “自作孽不可活,当年对付我的母亲,对付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有今天。”   菊娘当年正得宠,又连生几个儿子,夏老爷对她的宠爱当时达到了顶点。加上夏行简的娘又一直对夏老爷抱有幻想,总不肯下死手。结果反让对方把手伸了进来,害了她自己,也差点害了儿子。   若不是林雨浓发现,夏行简早不知道埋骨多久了。   菊娘惨然一笑,双手抓住牢门,发出无望的嘶叫。   夏行简摇摇头,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倒是比死了还要让人痛快。   她不会写字,又哑,官府的人连猜带蒙,发现这事不仅有她的三个儿子,似乎还另有人参与。她也是被这些人卖掉的,这样一看,他的儿子似乎也性命难保。   夏家按对方的要求去破庙交银子赎人,绑匪果然是菊娘的大儿子,见着夏行简,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银子呢。”   “你是没见过银子吧,十万两,你自己想想你能搬得动几块。我要是装箱,马车要从城门一直排到庙门口。”   “这里是五千两的现银,都是我用了马车拉来的,你一个人根本搬不走。这些是表示我们的诚意,我要见到我爹的人。”   “不行,给齐银子,再放人。”   “你们连亲妈都卖了,亲爹都敢绑架,哪里来的信誉可言。”   “你不信也得信,你不信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哦,那就这样吧。”   夏行简转身就走,潇洒的不带走一丝云彩。反倒把对方惊呆了,赶紧去拦。   “你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救他了?”   “他是我爹,也是你爹,都是当儿子的,凭什么我要掏银子,你却收银子。再说了,他身无分文,我救他回来干什么,他和你娘恩爱了二十年,和我娘只有生死大仇。”   夏行简负手而立,看着对方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生活   对方惊呆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无言以对。但为了银子,也只能要强道。   “你就不怕夏家的人知道你见死不救。”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以为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卖亲娘绑架亲爹的人,还指望有人相信你的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娘不是我们卖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快点拿银子来。不然我杀了你……”   说着老大便从怀里掏出尖刀扑了过来,夏行简一边闪躲一边问他,“除了你们还有谁。”   “还有赖三他们,我们也是被逼的,今天带不回银子,我们都要死。”   “可你不回去,不就不用死了吗?”   夏行简的话让他脚步一顿,随即摇头,“不行,我的两个弟弟还在他们手里。”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手足之情。”   夏行简冷哼一声,发作一声尖厉的口哨声。藏身在破庙之外的人包围上来,一下子将老大扣翻在地。   看到官差,老大当时就崩溃了。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是赖三逼我们的,我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赖三是兄弟俩在赌场结识的混混,包括绑架夏老爷捞一票银子逃走,都是他出的主意。   但问题是,老大他们太天真,拿这种人当兄弟看。赖三只是把他们当肥羊而已,当兄弟三人绑住了夏老爷,又卖了房子带上菊娘和妻子。   赖三却带着人露出了真相面,将菊娘卖了不说,还占了他们三个人的媳妇儿。至于夏老爷,因为挣扎的太过厉害,被赖三打死扔到了井里。   夏老爷的尸体也被找到了,剩下的不是主犯就是从犯,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找到老窝。敢反抗就乱箭齐发,最后除了三个藏在柴房的女人,其他人当场死亡。   老太爷知道这件事,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下令夏家不许再提起夏老爷的名字。   云儿被周氏赏了几十两银子放了出去,看着空当当的屋子,和自己的一身素服。   周氏反而笑了,“既然不是我的,那就谁也别想要。现在我是一身轻松,再也不用想你每天和谁鬼混,什么时候想看看你,不管什么时候去,你一准在老地方等着。”   林雨浓知道也是唏嘘不已,夏老爷的一生,原本无比的顺遂,出身豪富之家,又是嫡子。娶了美貌的周氏,又有大舅哥在朝为官。他但凡有一丝出息,他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从他迷恋菊娘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今后的下场。   菊娘和剩下大儿子一起被判了斩立决,行刑当天,夏行简没去,反倒是小周氏去了,远远看着,亲眼见他们人头落地,才满意的飘然而去。   林雨浓被夏行简扶着,在自家院里散着步,才走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夏行简心疼妻子,“别走了,哪里来的稳婆胡说八道,都快生了还要每天出来走动,看着都累。”   “你不懂少插嘴,现在不走,生的时候就吃亏了。”   她知道古代的医疗条件有限,已经很控制饮食了,不敢长的太胖,还坚持少量的运动。就是希望在生的时候,能少吃些苦头。   这里可没有剖腹产,全靠自己硬生。   “是是是,我不插嘴。我扶着你,要是实在累就靠在我身上。”   “不光现在要靠,以后也要靠,靠一辈子。”   “好,说好了一辈子,就要算数。少一年一个月一天,都不算一辈子。”   正想感动一把的林雨浓忽然叫了起来,抱着肚子慢慢往下滑。夏行简一急,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大喊,“稳婆呢,快来快来。”   稳婆被夏家早两个月就请了回来,就是发作的忽然,在路上耽误时间。   “唉呀呀,怎么还往屋里去,去产房,产房。”   稳婆被人叫出来,一看就知道这家少爷是慌了,赶紧出声。   夏行简又赶紧出来,将妻子抱到产房。   结果到了产房,她又不疼了。稳婆过来在肚子上一摸,笑道:“刚开始发作,有人发作二三天才生也是有的。趁着这个时间,多吃些东西,洗个澡都可以。”   于是乎,白紧张了一回的林雨浓,又施施然沐浴更衣,喝了好大一碗人参鸡汤。才又开始发作,这回林雨浓已经不着急了,还打着哈欠,“没事没事,估计疼一阵又好了,我还打算睡一会儿呢。”   又吃又洗的,瞌睡虫上来了。   等等,肚子的疼感怎么越来越强烈呢,林雨浓上睡不下去了,稳婆来了一摸,“行了,要生了。”   “啊,真要生了。”   林雨浓放下去的一颗心又掉了下来,周氏很快就来了,在一边安慰她,“已经派人去找行简回来了,你别怕,我一直在呢。”   夏行简刚接了铺子的信,出去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刚刚处理完听到下人找过来,骑上马就飞奔回去。   下了马刚冲回屋里,已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周氏抱着孩子朝他笑,“快进去看看你媳妇,母女平安。”   稳婆也没想到,这位头胎竟生的这样快,几个深呼吸,孩子的头眼看着就滑出来了。   林雨浓也想不到,还抱着多大的决心生孩子,结果还没怎么痛,就生下来了,虽然孩子小了点,但是哭声很大。   稳婆说哭声大的孩子,都很健康,她才放下心来。   “雨浓。”   夏行简站在门口,简直不敢相信。妻子越到临盆,他越紧张,好几个晚上发了噩梦,梦到鲜血淋漓的惨状。   可现在,孩子在襁褓里健康的不得了,妻子在产房里,还有力气跟人说话。   他觉得这像一场梦,一场美梦,生怕自己一迈脚这个梦就醒了。   “傻子。”   林雨浓轻笑,笑声感染了他,动手往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掐,痛的。   原来这并不是梦,他的幸福是真实的。   “你喜欢女儿吗?”   “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夏行简这时才接过周氏怀里的孩子,坐在床头,给林雨浓看。   小小的一张脸儿,已经哭得累了,睡了过去。他们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这是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感谢大家,新书《后宫升职宝典》已经有十二万字了,小伙伴们不去看一眼吗?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